正文 第十六章 過往之白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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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批反抗我的黨羽被我連根拔除後,所有的上仙都慢慢接受了由我掌控天殿的事實。天殿終於安靜了許多。
然而我並不享受這種安靜,權利的爭奪是我慣有的遊戲,如果輕易結束,我的大腦會生鏽的。
世事無常,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天殿外蓮花池內的一朵仙蓮時,誰能想到今日天帝與眾仙皆成了我的階下臣呢?我雖贏了這場遊戲,卻並不想當天帝,一為事務繁忙,二是因為我認為在幕後操縱傀儡還是要來得更有趣一些。
平靜的日子過得久了,我也百無聊賴,突然覺得不該贏得太輕鬆,當你成了世間的強者,又能通過什麼滿足自己呢?地府倒是有個冥夜能與我耍耍,但那人無法長時間離開冥界,而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我也嫌棄得很。
有一日我坐在殿門外蓮花池的邊上睡覺,偶然聽見仙家們在聊八卦,說是西海龍太子為了一凡間女子大鬧了一場,退了東海公主的婚,得罪了整個東海勢力,氣病了自家父親,還揍了月老一頓。
我聽著覺得十分新奇,因為那西海太子我見過,平日甚是忠厚老實,做事也是規規矩矩,跟在老龍王後麵,頗有幾分窩囊相。誰知著了什麼魔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來。
姻緣這事果真有這麼邪門嗎?
我突然來了興致,並且略有些興奮地自認為替自己找到了一個新遊戲。
天殿有專管姻緣的月老,曾聽人管他叫李老丈,此人天天窩在他的月老宮理他的紅線,幾乎很少上殿議事,天界被我霸占他估計還被蒙在鼓裏。
一時興起,我便特意駕了祥雲找到他的府邸去。
月老宮外有一個小水池,因池內供養著三界姻緣所化的紅繩,池水混濁呈鮮紅色,池麵上水霧繚繞,池邊以三生石圍繞成圈,初開始設下的結界如今仍強不可摧地守護著這裏。沒有月老的許可,誰也無法近身。
我到的時候,李老丈正蹲在水池邊,一手扶住岸邊石頭,一手伸入水中摸探著,西海太子是條漢子,揍得他即使用法力也修複不了傷口,臉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甚是可怖。
我在他身後停住腳步,出聲問候道:“李老丈,別來無恙啊。。。。”
上次見麵我還不是這天界的王呢。。。
李老丈僵硬了一瞬,似乎不太想拿那張臉見人,不過他終究是鎮定下來,站起身來拱手朝我拜了拜,態度卻並不怎麼恭敬,反倒透著一股不情不願的味道:“不知白仙家登門拜訪,實在是有失遠迎。”
我好奇道:“老丈莫非是猜到白冽此番來訪所為何事?”
“凡是到我這月老宮找我的,還能為什麼事?”李老丈摸著長長的白須,打哈哈道:“上仙,可曾聽過一句話——天機不可泄露啊~~~”
我便微微衝他一笑,道:“老丈,不知你又是否曾聽過這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哈哈哈”幹笑了兩聲,終是笑不出來了。
我平日同他們來往,皆是進退有度,講究禮節,但是今日卻欲速戰速決,是以也不同他拐彎抹角便道明了來意。他聽罷問道:“仙人雖也有情緣,但本該無欲無求,不知上仙怎的突生此意?”
“天上生活難免寂寞,白冽也不免俗,還請老丈指點一二。”
李老丈摸摸臉上的傷,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然而他並沒有太多選擇,因為我要比那西海太子要來得難應付得多。
他便隻好妥協:“既然如此,煩請白仙家將手伸入這姻緣池內,仙家所屬的紅線自會被您所引,纏繞於您的手腕之上。”
我欣慰他如此懂事,免去我的許多麻煩,待上前一看,那池水鮮紅如血卻不叫人覺得厭惡反感,反倒顯得妖冶神秘。
我將手伸入水裏,竟覺得滾燙異常,李老丈便在我身旁絮絮叨叨道:“姻緣雖天定,然而如果發生變故,紅線也會變遷移位,今日告知你命定之人的去處,雖不算違反天道,但若他日上仙情路坎坷,可千萬不要來找老丈我幫忙。。。。。”
我不願聽他囉嗦,便刻意將話題轉開:“老丈守了這麼多年的姻緣池,便沒有想過,姻緣線為何是紅色的?”
他聽到這話才停下嘮叨,將目光轉向池中,蹲下身子,用兩指撥亂了平靜的池水,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倒是想過,還想了很多年,後來有一天我才明白,姻緣本該如此。。。。。如火炙熱,如血滾燙,傷人魂魄而令人心甘情願。。。。。。姻緣線的顏色,是血的顏色。因為它既有血的豔美,又有血的腥臭。。。。”
我忍不住回頭看他,那是我第一次聽見別人用這種語氣說話,因為我們本是群活得比高山流水天地日月還長久的人,本不該有這樣的滄桑感。
我也就多看了幾眼他浸在水中的手,問道:“你每日在這池裏整理紅線,卻沒有紅線相纏,莫不是命中無此情緣?”
他苦笑了一聲道:“原本是有的,隻不過後來叫人給割斷了。”
“老丈可是在說笑?這姻緣線是割不斷的。。。”我晃了晃池水中的手腕,並未覺得有何異常。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附身在我耳邊壓低聲音道:“誰說割不斷?隻是這世上除了我沒人知道罷了。”見我不搭話,他便自言自語地念道:“以骨鍛刀,以血浸養,灌入靈力,喀~~~”他比著手勢,神誌不清般笑道:“這不就斷了嗎?”
我卻沒功夫理會他的瘋言瘋語,因為我將手從水中抽出時,腕上分明空無一物。難道我也是個無情緣的?我笑問道:“老丈,莫不是你欺我?還是白冽的紅線也叫人割斷了?”
“這自然絕無可能,姻緣天定,割線之罪比之逆天道之罪還重千倍萬倍。”
正說著話,突然池水微動,水波蕩漾,一條紅線冒水而出,須臾間劃破空氣,一下子飛快地纏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的心誌早已堅如磐石,少有情緒變化,處事也是不驚不懼,此時卻是失聲喊了一句。
那線剛纏上,我便覺得似有一股暖流湧過心底,如沐春風般和煦愜意,那是久違了的溫暖,竟叫我覺得懷念,而懷念過後,便是不可填滿的渴望。
老丈摸著我手上的紅線,閉目片刻,緩緩道:“南海有座仙山,名緣由,山上怪石嶙峋,奇樹遍地,唯不見任何活物。卻不知為何,上仙的有緣人竟會在緣由山上。”他望著我搖頭道,“上仙本是命中無情之人,這段姻緣是你強求得來,隻端看你能不能求得善果。”
“既是纏上了我的手腕,便是上天早已為我安排妥當,哪有強求一說?”
我已太久不曾這般歡喜過,當初天帝在我身前下跪時得來的快感太虛無縹緲,哪及得上這番快樂滋味?
我便將紅線從腕上解下,小心地放回池中,同他告別,幾乎急不可耐地便要往前往南海。卻叫他一把攔住,觀他麵上神情,反倒較我更急切些,反複叮囑我道:“上仙,務必記住老丈今日所言,不可執著,不可強求,不可知錯不改。。。。”
我煩他管得太多,隻隨口敷衍了幾句,這才得以駕上仙雲匆匆離開。
李老丈的話於他人而言,或是金玉良言,而於我。。。。。我曾望著天殿巍峨雄偉的大門同自己商量過:“若能做這大殿主人該多好。”於是我便成了這天殿的主人,享眾仙奉承膜拜,睥睨眾生。
若我不強求,此刻我便還在那汙泥中等著他人予水施肥。
我名白冽,強求若可得,何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