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殺破貪狼 九、上元佳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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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這天清晨,露冷凝霜,曙光微現。
杜思圓在清冷的晨光中剛練完一套拳,回到房中正準備用早飯之際,便見彭玉婕著一身桃粉色滿地錦蝶紋寶相花繡羅裙,輕推虛掩的房門入內。
杜思圓:玉兒…?你這般早,用過早膳了麼?
她不覺微微詫異,隨口問道。
彭玉婕:未曾,姐姐你吃的甚麼?
低頭一看,這桌上擺著的小籠包蒸蝦餃熱豆漿油辣子,是讓人食指大動啊!
杜思圓:別看了,快坐下吃罷!
思圓瞧她一副兩眼放光的樣子,不禁樂了。
彭玉婕:嗯!
杜思圓:玉兒著急尋我是為何事?
她想著玉婕難得這麼早,來不及吃飯也要尋我,肯定是有甚麼要緊事,隻不過……這丫頭怎麼吃得頭也不抬,有這麼好吃?
彭玉婕:不是姐姐有事找我嗎?昨日聽姐夫說你來找我找不著所以……
玉婕又夾了一隻小巧玲瓏的水晶蝦餃,咬了一口嚼道。
杜思圓:姐夫……?
思圓聽得是眉頭一擰。
彭玉婕:啊!啊呸…!是肖哥哥…哈哈…聽肖哥哥說的……
她回過神來,趕忙將口中那半隻蝦餃吐出來,打圓場道。
杜思圓:哦……圓正要與你講一講你落水被救一事。那日下水救你之人姓範,名漁陽,乃是……
思圓正要與彭玉婕細說範漁陽英雄救美,行俠仗義的好事,卻不料話至半途就被她打斷了。
彭玉婕:姐姐,姐姐!那日下水救人的不正是姐夫嗎?!甚麼姓範的,賣魚的……
玉婕平日裏在肖東家麵前不是姐夫長就是姐夫短,哄得那人是心花亂放,十分受用啊!對玉婕更是有求必應,願無不成啊!所以自玉婕睜眼醒來,隻見得思圓與肖千朔二人,便一直誤以為是肖東家下水救的自家,心內可是萬分的感激,專揀那人愛聽的叫,這不是情急之下改不回來,全漏了底!
杜思圓:這……是他這麼說的?
思圓那眉頭都快擰成一團了!心想這都甚麼亂七八糟?嘖,誰是你姐夫?那黑了心肝一肚子壞水的奸商都給我這傻妹妹灌了甚麼迷魂湯,喂了多少迷魂藥?怎麼就能說出這種昧良心的話來?!
彭玉婕:呃,難道不是他救的…?
眼看思圓麵色不善,玉婕猶疑地反問。
杜思圓:自然不是,唉!
她長歎了一口氣,不由得暗忖:這可從何說起呢,該說那奸商還不是你姐夫,還是講一講那位救人的好漢他不賣魚……
思圓不覺抬手揉了揉眉心,於是從自家與水師父在東洛破滅後投奔肖府尋親講起,再一路講到了水師父在永都的好友張雲瀚,帶著義子範漁陽上門來吃團圓飯,機緣巧合之下聯手救人一事。
彭玉婕:原來如此。那張先生他們二人何在?如此救命大恩,合該登門道謝才是!
玉婕仔細聽完事情來龍去脈,誠懇說道。
杜思圓:先生於後天上元佳節,在太白樓設宴,邀請你我與水師父共聚。介時先生義子範漁陽也在,玉兒可當麵向他致謝!
思圓輕頷首,緩緩道來。
彭玉婕:可是肖哥哥答應了帶玉兒去看上元燈會,這可怎麼辦呢?
好不容易逮住機會出門去玩,她可不想錯失啊!
杜思圓:哈,玉兒多慮了,自然也是請了他的。
思圓回想起前日傍晚在醫館一樓,張雲瀚忽然叫住正準備離去的她,說起上元節在太白樓設宴一事。
杜思圓:先生既請了家師,又要請肖千朔,若是表兄也去,那到時起了爭執該如何是好……?
她言下之意就是那三人要是一言不合將飯桌掀了,那我們還吃個啥?
張雲瀚:誒——怎麼會呢?這不是讓陽陽給人家賠禮道歉去了嗎?
張神醫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咳,咳咳!”
在他們身後裝模作樣擦桌子擦了八百遍的大表兄,忽然連聲咳道。
張雲瀚:陽陽你哪兒不舒服,過來搭把脈!
範漁陽:先生,陽做甚麼要去賠禮道歉?!
大表兄把手中抹布一甩,緊走兩步,瞪眼問道。
張雲瀚:怎麼你噴了人家一身的湯水,還拍拍P股走人了,不應該去賠禮道歉?
張先生斜睨他一眼,揶揄道。
範漁陽:那還不是因為你說要給我吃壯、壯…壯甚麼藥嗎!他還將我當作了小賊…所以才、才……
總共兩句話,他還說得磕磕絆絆,七零八落的。
張雲瀚:他若是真把你當賊人,陽陽你以為你還能全須全尾地走出肖府的大門?早就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
他抿唇一笑,不懷好意地說。心底暗忖這孩子咋那麼記仇呢?要不是看在思圓與張某的麵子上,那位能痛快放你走,還送我倆衣裳?嘿你別說,那件送的毛氅子還真挺暖和的,摸著就很厚實……
杜思圓:表兄若是礙於臉麵,不便出席,圓亦可代為致歉。肖東家是深明大義之人,都怪圓未曾事先知會於他,才讓二位生了嫌隙,誤會頗深。
思圓對張雲瀚所言深以為然,因為曾經的曾經,那個豎著進來肖府又橫著出去的就是我杜某人啊!
範漁陽:不必,我自己去!
他一咬牙,把心一橫,答應下來。
張雲瀚:去賠禮道歉?
一旁飄來張雲瀚涼涼的一句問。
範漁陽:是!不錯!我,道,歉!
漁陽惡聲惡氣地吼回去,恨不能堵上他的嘴!
張雲瀚:哈哈…這才對嘛!
張神醫心裏都快笑倒了,麵上卻仍要裝得一本正經。他暗道這小子還是那麼不經逗,一逗就跳,不如肖家小子好玩,就是那位會記仇,隻能嘛偶爾逗上一逗!
杜思圓:敢問先生,這宴席是訂在了何處?
思圓一看心知這是先生老毛病犯了,連忙上去打圓場。
張雲瀚:待某想想,嗯……是訂的太白樓天字一號房!
他一拍DA腿答道!
杜思圓:太白樓…天字一號……
啊,這可是永都城頂好的酒樓,頂好的雅間,頂好的價錢嗬!還算準了上元節去,難怪一定要請肖千朔,先生你真的準備掏錢結賬的嗎,圓怎麼覺著不太像呢……
思圓幽幽地望著張大神醫,是一言難盡,欲言又止啊!
再說上元佳節當晚,肖千朔與彭玉婕同乘一駕馬車,杜思圓則是和水天南共乘一車,一行人是分別先後抵達了太白樓。
因為受緝拿的緣故,思圓著一身玉色繡羅裙,發挽雲髻,麵上還戴了薄紗的巾子,以遮掩真容。而水天南則是一身青衣青布帷帽的箭袖裝束,在人聲鼎沸的夜色中並不顯眼。
千朔自打一下馬車,就徑直往杜思圓身旁湊,想要伸手去牽她,卻被思圓不動聲色躲完左手縮右手,總之就是橫豎牽不著!千朔眉頭一皺,抬眼看她,立在原地就不走了!
彭玉婕:嘻嘻…姐姐,你就讓肖哥哥牽著走嘛!他在馬車上都瞧八百回了!
玉婕看他倆來來回回很是有趣,不禁笑嘻嘻地打趣。
肖千朔:鬼丫頭,就你懂!
千朔也不惱,微微一笑嗔道。
杜思圓:師父,那個……
她回頭去看水天南臉色,也不知他老人家眼裏容得下這大沙子不?
水天南:前頭帶路去罷!
隻見水師父一臉平靜地吩咐。
咦,這意思就是默許了?思圓剛想扯兩句俏皮話,拍一拍他水師父的馬屁,就忽然被人扯著走了。
杜思圓:誒?嘿……嗨!
這人被肖東家猛拉硬拽是一路跌跌撞撞往太白樓裏去!幸好思圓戴著紗巾,要不然她麵上紅雲亂飛還被人拖著走的模樣就丟人丟大了!
彭玉婕:帥君好!
她和水天南落在後麵,便淺施一禮道。
水天南:不必多禮。你父之事我亦聽說了,望你節哀。今後若有難處,思圓必會為你周全。
水師父自思圓處聽說了彭玉婕代嫁西京後的境遇,不禁感歎也是個可憐人啊!
彭玉婕:多謝帥君,姐姐他們待我甚好。玉兒心內十分感激!
水天南:嗯,快走罷!
眾人上樓來至天字一號房內一看,張雲瀚和範漁陽早已落座一側,肖千朔便牽著杜思圓坐到另一側去。隨後而來的彭玉婕自然是挨著思圓坐於下首。
張雲瀚見水天南正要往漁陽下首坐,連忙給大表兄打眼色,想讓他給讓座,卻不料範漁陽視若無睹,還轉過頭去。
漁陽心想先生你瞪我做甚麼,人家板凳還未坐熱,怎麼你就著急讓我賠禮道歉啊?
嗯,你家先生看你坐著不動,不但瞪你還要踩你呢!
隻見張先生抬腿就是狠狠一腳,猛地踩在範漁陽腳背之上!
張雲瀚:你起開,給你水師父讓個座!
大表兄騰地站起身來,低頭就是猛瞪張雲瀚。張神醫也是不甘示弱,搶在他開口之前就瞪回去了!
範漁陽:哦……
原來不是讓我賠禮道歉啊,你早說嘛!
範漁陽:水師傅您請。
水天南:多謝了。這是……
他低頭一看,卻見範漁陽的座椅上留有一柄紋樣精美的青玉寶劍!拾起那劍仔細觀瞧,水天南認出這劍鞘上雕刻的一隻昂首挺胸的青玉鳳凰,正是青鳳銜雲,乃是當年杜正炎大婚之時作為賀禮的龍鳳對劍之一!
水天南:原來青玉鳳劍竟落在你之手上!
水天南抬首深深看了張雲瀚一眼,若有所思道。
張雲瀚:老哥哥好眼力!鳳劍乃是當年夫人所贈,某身為醫者自是用不上,便轉送予陽陽了!
張先生不欲隱瞞,坦然道出實情。
水天南聞言,輕輕頷首,將鳳劍遞予身旁範漁陽。
張雲瀚:某記得那龍鳳對劍中的赤玉龍劍是為你所有,不知如今安在啊?
他似乎是不經意間隨口問來。
水天南:龍劍在當年思圓隨我學習劍法之時,便贈與她了。如今何在,還要問她。
話語間二人齊齊轉頭看向思圓。
杜思圓:這個——
思圓夾坐於肖千朔與彭玉婕之間,本就眼觀鼻鼻觀心,心觀腳底板是閉口不言,一動不敢亂動。此時見問,更是後背冷汗直流,不由得語塞。
想起那日洛京城外大戰,她為保彭玉婕的性命與名節,毅然橫劍自刎!卻未料到會被肖千朔所救,紅玉寶劍應該就是在那時失落的,這該怎麼說呢?
杜思圓:紅玉劍在、在…在那個,那個……洛京城外…大戰中,遺、遺…遺失了……
她越說越心虛,越講越小聲,頭都快垂到胸口了。
張雲瀚:啊,原來紅玉劍遺、失、了、啊!
張先生忽然提高嗓門,大聲嚷道。
雖然他是向著思圓說話,可眼神卻隻投向思圓身側的肖千朔。肖大東主見狀,不著痕跡地摸了摸鼻頭,別過眼去。
杜思圓聞說是滿臉苦色看向張雲瀚,心中暗誹:小老舅你怎麼就愛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嚷嚷的人盡皆知?嘖,圓身為前朝武將,把隨身吃飯用的家夥什弄丟了,這事兒它光彩嗎?耀祖嗎?長臉嗎?等我改日再回去找找,也不知還能否找到啊……
她一肚子苦水倒不出來,滿心愁苦望向那窗外的遠方,此時正好兩朵絢爛的煙花“砰砰”一響,怒綻在夜空之上!
水天南:雲弟,別問這許多了,快些上菜罷!別餓著孩子們!
水天南在心底重重歎了一口氣,大概明白事情原委與杜思圓的難言之隱了,不由得開口替她解圍。
張雲瀚:哈哈,老哥哥說教得是,都怪某唐突了,這便安排!
他哈哈一笑,自去安排上菜不表。
席間彭玉婕幾次三番偷偷去看她正對麵坐著的範漁陽,不知不覺就兩朵紅雲飛上小臉啊!
杜思圓:咳咳!玉兒、玉兒,玉妹妹!
思圓見她看得出神,遂高聲喚她。
彭玉婕:啊,姐姐……
她回過神來,小聲應道。
杜思圓:方才忘了給你介紹,你麵前坐的這位就是當日下水救人的義士,蘇先生的義子範漁陽。
她站起身來,侃侃而談。
彭玉婕:啊!原來這位就是恩公!奴家彭氏玉婕,多謝恩公那日的救命大恩!再造之恩情請受奴家一禮!
玉婕今日終於見到正經的救命恩人了,還長得這般少年才俊,心下仰慕,說完當即起身離席,來至漁陽麵前深施一禮,盈盈而拜。
範漁陽:哎呀!小姐不必多禮,在下建州範漁陽,字重光,不是甚麼恩公。當日救人不過舉手之勞,小姐若不棄,喚我範大哥便可!
漁陽見狀急忙起身推辭,兩手一起擺道。
彭玉婕:那…就多謝範大哥了!往後若有用得上奴家的地方必不會推辭!
她聞言一點頭,鄭重回答。
張雲瀚:嘿呀!陽陽你起了個表字啊!重光……嗯,重見光明之意嗎?甚好甚好,是你自個兒想的?
話說張大神醫是一天不逗,渾身難受!他看向範漁陽,調笑問道。
範漁陽:哼,你管呢!
他裝作不經意間悄悄覷了一眼思圓,後者會意也朝他擠擠眼。範漁陽正自顧得意時,卻見思圓接口說道。
杜思圓:圓猜範大哥這表字的含義是重現光華,輝煌燦爛。正是與他救死扶傷,見義勇為,不拘小節的高尚品行,君子美德相契合……
思圓心說,狗屁的重見光明,你家先生在逗你玩,罵你眼瞎呢!就大表兄你這心眼實得不能再實的老實人,哪裏是我家那位八百個心眼的小老舅的對手!這不連你大表妹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轉頭去瞧張雲瀚,卻見那人正忙著夾菜拌飯,是頭也不曾抬!
杜思圓:若非範大哥有如此高潔品行,又怎能在危急時刻救人於水火?這般少年才俊的謙謙君子,舍身取義的俠義之士實在是不可多得,世間難尋啊!正所謂人間有真情,人間有大……哎喲喂!
思圓這邊廂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轉頭就望見漁陽身側彭玉婕紅著小臉不時點頭稱是,那可不是更來勁了!兩手把腰一叉,她剛準備繼續誇,卻不知怎的被人一腳戳在膝內,是撲通一下猛地坐倒!
杜思圓:嘖!!
他姥姥的,是誰踢我?!思圓不禁低頭暗罵,抬首尋人!
肖千朔:思圓你吃飽了是不是?
肖東家皮笑肉不笑地問,並且朝思圓輕輕抬了抬下巴,言下之意就是我踢的你看怎麼樣罷?
杜思圓:啊…?是、是……是啊?
思圓一看是他動的腿,頓時氣焰便矮了三分。她平日嘛最忌憚的就是打不過不講理還特別有財的主,眼前這位嘛不多不少剛好這三樣全占齊了!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首,有緣千裏它來相會啊!
肖千朔:既然吃飽了,那走罷,朔帶你看燈去!
千朔抿唇一笑,正中下懷。
彭玉婕:好誒!肖哥哥快帶上玉兒,奴家也要去看燈!
玉婕見狀頓時來精神了,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
杜思圓左瞧瞧右看看,不覺在心底暗道:你小子早就被玉婕左一個肖哥哥,右一句姐夫哥給迷了心智,衝昏了腦袋,指不定待會兒還要幹點甚麼色令智昏的事情出來!哼,圓才不上當,我偏不去!
杜思圓:圓不去,我還要吃。
肖千朔:一會兒路上吃。
杜思圓:那也不去,圓腿疼走不動。
肖千朔:哈,好啊!來,朔背你走!
杜思圓端坐不動,耍起無賴和肖千朔是大眼瞪小眼!
按說思圓你老實跟著去呢,那東主大人就是等會兒再迷了心智,衝昏腦袋,幹點甚麼色令智昏的壞事;可眼下你坐著不動耍無賴,哈哈,東主大人豈不是要立馬幹點甚麼迷了心智,衝昏腦袋,色令智昏又蠻不講理的好事出來給你見識一下?!
肖千朔:思圓你走是不走?
千朔站起身來,自顧挽了挽袖口,又問一遍。
範漁陽:肖東家且慢!
漁陽這賠禮道歉的話憋了一晚上,這會兒看見肖千朔作勢欲行,終是憋不住了,急忙喚住他。
肖千朔:何事?
他手上一頓,轉頭問道。
範漁陽:那日在肖府多有冒犯,陽這便以茶代酒,給您賠個不是,還望肖東家見諒!
說完抬首是一口飲幹!
肖千朔:此等小事朔本就不介懷,範兄高義救下舍妹,我該向你道謝才是,多謝範兄了!
千朔也抬手一揖向他謝道。
範漁陽:舍妹…?
肖千朔:啊,朔已將玉婕認作義妹,方便照料。
他又看向彭玉婕,輕輕點頭。
張雲瀚:啊對了!陽陽你不是也吵著要去看燈,又找不著伴嘛!你不如陪著彭小姐去,互相也有個照應不是?!
張先生忽然高聲喚他,還擠眉弄眼的。
範漁陽:我甚麼時候…呃……
漁陽話至一半,低頭觀瞧水師傅這是往我手裏塞甚麼東西呢?攤開一看正是枚沉甸甸的大銀錁子,不由得一時語塞。
水天南:傻小子,快拿著!
他笑著叮囑道,將張雲瀚遞來的大銀錁子硬塞進範漁陽手中!
張雲瀚:銀子花不完不許回家,聽懂了嗎?
張神醫摸著頷下美髯,笑吟吟地對漁陽囑咐道。
範漁陽:哦,知道了。
張雲瀚:嗯,快去罷!
張先生十分滿意,心裏想的卻是又便宜你小子了,這一大塊銀子本來是要交租的,這不是剛好用不上了嘛!
範漁陽:不知小姐,可願隨、隨…隨範某一同去觀燈?
他湊至玉婕近前,低聲詢道。
彭玉婕:這個……
玉婕不禁抬首先去看杜思圓,卻見思圓對她擠擠眼,還悄悄用食指中指在桌上比了個偷溜的手勢,她那本就微紅的玉麵上眼見的更紅了!
再轉頭去看一側的肖千朔,那人亦是但笑不語。玉婕心下了然,遂點頭應允。
彭玉婕:玉、玉兒願往,那就麻煩範大哥了……
玉婕脆生生地說,便跟在範漁陽身後一同離去不表。
再看這雅間內的四人,張雲瀚已經手提一壺樓中陳釀的上好青梅酒,與身側水天南對酌上了。還邀了千朔同飲,卻被他擺手婉拒了。
肖千朔:此間酒水與飯菜皆記在肖府賬上,二位先生請慢飲。朔與思圓尚有要事,這便告辭了!
說完轉過頭,隻見千朔伸出雙手扶住思圓兩肩,猛地一使力來了個旱地拔蔥!是將個思圓連人帶杯提了起來,趁著她驚愕的功夫還一把奪過那人手中杯盞,仰頭飲幹!
杜思圓:你…!誒誒……告、告辭!師父你們…接著…喝……
等她回過神來,人卻早被拖至雅間的門口,再想開口說點甚麼,就連她水師父的臉都已經見不著了!
肖千朔:思圓,這裏人多眼雜,朔雙拳難敵四手,你要是再嚷嚷,我可保不住你!
他在樓梯間忽然止步,回身說道。
杜思圓:哦……
思圓聞言,默默地從袖口摸出條薄紗巾子戴上,抬眼看他。
肖千朔:嗯,好看。那走罷——
千朔淺笑讚道,還一邊向她伸出手來。那手指修長有力,略生薄繭,很是秀氣。
杜思圓:唉——!
她不自覺又是輕歎,暗忖果然厲害啊!
你這個人到底給了先生甚麼好處,他竟能不計成本地偏幫於你?這邊一打瞌睡,那邊就連忙給遞枕頭!思圓如今騎虎難下,再想找點甚麼借口推脫已然不可能了,隻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獻上爪子!
東主大人見她心不甘情也不怎麼願,還皺著小臉磨蹭地遞過來的纖纖玉手,不禁莞爾。
千朔想要牽著思圓去逛燈會,那可是想一晚上了。如今多虧了張雲瀚張大神醫下了血本地幫襯於他,這才終於奸計得逞,啊不才終於得償所願!
先生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洞察人心,手段高明的人間解語花啊!看來給這位先生送禮那真是送對人了,物超所值啊!
肖東家在心裏默默將張雲瀚誇了三遍,又把自家誇了一遍,才反手扣住思圓遞來的左手,牽至唇邊。
肖千朔:小姐欲往何處賞燈,朔悉隨尊便,莫有不從!
千朔用臉蹭了蹭頰邊相扣的十指,對思圓眨眨眼,意思是你竟不躲開?
杜思圓:何處人少又不易引人注目?
思圓也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對他眨啊眨,意思是圓臉皮如此這般厚,還蒙著麵我會怕你?!
肖千朔:今日上元佳節,遊玩賞燈者眾多。要說人少之處,應是泛舟湖上,月下對酌,自是風雅。
千朔見她無意躲閃,又是竊笑。心道好極了,待會兒你也別躲才好!言罷是張嘴一口含住思圓手心,輕輕咬下!再鬆口時隻留下一對淺淺的牙印子,他猶覺不夠,又自顧伸出舌頭舔了舔。
“啊!”
思圓一驚,此時要想收回手已然太晚了!她左右一打量,附近雅間的眾人都忙著吃喝,這樓梯處倒是無甚人來往。
肖千朔:此乃路費,朔已收下,多謝小姐!
他看著思圓狡黠一笑,緩緩道來。
杜思圓:那圓該誇你生財有道,還是勤儉持家?
肖千朔:嗯…應是兩者兼俱?
他大言不慚地應下。
杜思圓:……圓好吃麼?
思圓望著千朔洋洋自得的模樣,幽幽問道。
肖千朔:好…哈,不好吃,一股香菜味兒……
杜思圓:呔,找打!哪裏走!
思圓立馬抬腿也是往他膝蓋猛踢,卻被千朔哈哈一笑低頭躲了。於是二人一路嬉鬧著下樓去了。
此時那位善解人意,洞察人心,手段高明的解語花張先生,正在雅間內與水師父閑聊飲酒。
水天南:雲弟,你怎麼能讓小輩記賬?
他眉宇輕蹙,不禁責道。
張雲瀚:老哥哥,你將他認作小輩?
張先生兩眼一眯,似笑非笑道。
水天南:咳咳,你少打岔!
水師父猛地瞪他。
張雲瀚:哈哈,這叫禮尚往來,人情賬可是記不清哪!
他又是哈哈一笑。
水天南:依你之見,他果然是思圓的良人麼?
張雲瀚:是否良人尚未可知,但…肯定是她命中的貴人!
張神醫眸光一閃,斬釘截鐵地說道!
水天南:此話怎解?
張雲瀚:正所謂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肖千朔身為昭王外孫,竟能在當年之事後銷聲匿跡,改名換姓潛藏至今,更練得一身的本事,方能幾次三番救人於危難!有一就有二,他能救一次自然二次三次也是不在話下的嘛……
嗯,先生你所言極是。這可不越欠越多最後你大侄女把褲衩都抵給人家了嘛!
水天南:嗯,能得你青眼自是不差。我隻是擔憂日後一旦他身份敗露,若是要與思圓為難,恐怕……
水師父不禁憂心道。
張雲瀚:老哥哥放心,這不是還有張某嗎?您以為某會由著他欺負我家大侄女?!
他自信笑道,不住撫須。
水天南:那便甚好!
水天南這些時日以來經曆諸般事情,早已是人情練達,通透世情。他看出肖千朔品性不壞,既對思圓用情頗深,又能包容體諒漁陽他們,如今更有張雲瀚主動背書,應是值得托付之人!
張雲瀚:老哥哥這是……去意已決了?
他早看出水天南對肖千朔態度轉變,如今又一再追問,許是心生退意,才有所囑托。
水天南:嗯,我徒留此地無用。且上了年紀便最是思鄉……
張雲瀚:不可。老哥哥如今仍受追拿,切莫返鄉!
水天南:這——
水師父暗想,說的也是,可不返鄉又該往何處去呢…?
張雲瀚:某在建州武夷山下閩江邊有一座藥廬,平日裏人煙稀少,人跡罕至。陽陽他就曾居住於此,老哥哥不如往此處暫避,待他日天下大赦便可暢行無阻了!
他抬手又給水天南斟滿美酒,略一思忖道。
水天南:這倒是使得。
水師父聞言,輕輕頷首。
水天南:可為何這藥廬是在建州,你們不是回江都了麼?
他與張雲瀚久未書信,因而對他的近況不甚了解。
張雲瀚:誒呀,還不是漁陽這小子故土難離,生平隻愛飲茶不喜飲酒。武夷山上到處皆是好茶葉,甚麼肉桂水仙白牡丹,他弄來不少全部藏在床板底下,老哥哥您記得經常去掏一掏,別放久了發黴!
張解語先生對著水師父特別誠懇又細致地囑咐道。
水天南:唉,你啊——!
水天南語甚無奈是歎氣搖首啊!
千丈萬仞山,飛鳥何時還——
欲知後續,諸位請下回再解。
——彩蛋——
杜思圓:先生您果然是不打算掏錢結賬的!
張雲瀚:胡說!那結賬的的一大塊銀錁子不是給陽陽了嗎?
杜思圓:那圓去要回來?
張雲瀚:嗯,你去你去——
杜思圓:千朔你拉我做甚麼?
肖千朔:不夠……
杜思圓:甚麼不夠?
肖千朔:自然是那一塊銀錁子不夠。(竊笑)
杜思圓:啊?多少才夠?!(心驚)
肖千朔:就那麼大的銀錁子再來十塊差不多了!(捂嘴笑)
杜思圓:……先生你!!下次不來了!!!(瞪眼)
張雲瀚:哈哈…這麼貴了麼,又漲價了哈哈哈……(打哈哈哈)
作者閑話:
祝願考試的朋友們三元連中,蟾宮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