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殺破貪狼 五、青鳳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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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青牡丹,妝起雲髻鳳凰簪,日暮照影天又寒——
西京鳳宸殿,西京新後彭玉婕每日晨起梳洗過後,便是請見西京王,可得到的答複皆是王出征未返,歸期難定!
彭玉婕自嫁入西京後宮,雖是年少貌美,天真活潑,但因不得西京王歡心而備受冷落,隻能每日謹言慎行,愁苦不已。
近日聽聞西京王大破洛京城,東洛一夕之間覆滅,更是既驚且懼,惶惶不安,一心想著脫出西京王宮,回返故地!
彭玉婕:吳大人,如今東洛破滅,奴家雖為王後,卻備受冷落。隻求西京王允我回故國探望故親,便不勝感激!
她宮內的管事女官便是吳奚儀,其餘人等皆一問三不知。
吳奚儀:東洛王早已薨歿,娘娘此時回返,怕也隻是徒增傷感。
彭玉婕:王早已知曉奴家並非東洛王血脈,扣住我並無好處。況且他心中另有所愛,隻求陛下能可垂憐放我出宮啊!
玉婕想起當初送她至元帥府代嫁的穎王彭瑞則,在眼下這紛亂的時局中,也不知老父身在何方,過得可好,因而心急如焚,寢食難安。
吳奚儀:此事還需等待陛下班師回宮後再作打算,請娘娘稍安毋躁。若是陛下歸期已定,臣定即刻知會娘娘,必不隱瞞,還望您耐心等待。
她於此事並不能作主,況且新後身份關係重大,為穩妥起見,一切還是要等西京王回宮後定奪。
彭玉婕:可是…啊……
看著吳奚儀毫不容情轉身離去,玉婕心內孤苦不禁潸然淚下。
此間不表,再說另一處。
杜思圓留待肖府已有數日,傷愈之後便是每日練拳練劍,身手倒是越發精進了。可見著肖千朔為了使水天南答應許婚,不時去尋他飲酒切磋,常常落得一身狼狽,便覺心內不忍。偏是自家勸又不好勸,恐怕也勸不動,因此便起了學醫的心思。
此時師徒二人正坐在院子裏閑聊。
杜思圓:師父,千朔他回去了?
她左右一打量,隻有幾個小廝在打掃門庭。
水天南:唔——今日未見來,估計是昨日下手太重,傷得狠了。
水師父臉不紅心不跳,大言不慚地回道。
杜思圓:師父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思圓在心底歎氣,你打人我善後,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啊何時了!
今晚還得去找常管事討點傷藥才是……
水天南:他之盤算我一目了然,怎會讓他輕易得逞?那你來尋我又是所為何事?
水師父斜眼看了看思圓,心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鬼丫頭又在打甚麼壞主意?
杜思圓:師父與蘇先生相熟,可知他如今的落腳之處?
要說張雲瀚此前一直住在永都城的太白樓,不過前幾日聽千朔說他早已離開,不知去向了。思圓這才來找水天南打聽。
水天南:甚麼蘇先生,那是你舅張雲瀚!
水天南聞言是兩眼一瞪,高聲說道。
杜思圓:甚麼?!這——
思圓聽聞是大吃一驚,心說我從哪兒冒出個舅,可是師父他絕不會拿此事誆騙我啊?
水天南:張雲瀚與我同為你父門下客卿,是**在江都的族弟,同出醫門世家。據說醫術高超,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
他手撫短須,笑吟吟道。
杜思圓:活死人肉白骨?!
思圓是眼前一亮!
水天南:雖說傳聞多有誇大不實之詞,但是治病救人那還是不在話下的。你小的時候他還帶過你呢,思圓你都忘了?
杜思圓:難道他是……小舅舅?!
思圓仔細回憶往事,似乎確有這麼一個人,那人喜歡從背後嚇唬人,白天拎著她喂苦到咋舌的湯藥,晚上繪聲繪色地給講鬼故事……後來有一天,那人就平白無故地失了蹤影,原來是名叫張雲瀚啊!
水天南:嗯,正是。杜正炎自西京回返東洛時,他乃是隨行之人。而為師與你則是另外一路,若不是蕭…罷了,若不是途中生了變故,我們兩路人馬最後是會在洛京彙合的。
水師父憶起往事,是感慨良多啊!
杜思圓:是何變故?
她不甚解,追問道。
水天南:哼!問你舅去!
他心說還不是你的好舅舅和那臭小子沆瀣一氣,一天天的這不給說那不能講,遲早要給老夫憋出病來!
水天南:給,地址他寫在這上麵了,你自個兒去問罷!
水師父從懷裏摸出一張小紙條,甩給思圓後就自顧去提酒壺了,真是人生得醉且須醉啊!
再說杜思圓收好紙條,換了身男子便服,再往臉上抹了幾把燈灰,看著銅鏡中自家灰頭土臉的模樣,她是心滿意足出門去了。
隻是在她剛欲伸手去摸肖府的門牆時,又是唰唰猛地現出兩道人影,攔在身前。
杜思圓:你們是……肖府暗衛?
她觀此二人隻是尋常的護院打扮,並非潛行的裝束。而且頭上也並未戴有青玉抹額,因她隱約記得千朔救自家時是頭戴青玉抹額的,一泓秋水在青玉之下瀲灩泛光,十分醉人煞是勾魂……
護院:小姐要出門?可有知會東主?
這二人互相對視後,其中一人發問道。
杜思圓:不曾知會,可否請二位代勞?圓欲往青陽街尋訪故人,入夜後便回,還請二位行個方便。
她不敢硬闖,隻能好言說道。
這二人聞說後卻並不答話,隻是自顧互相使眼色。左邊這位,擠擠眉一努嘴,意思說你去,右邊這位則是眨眨眼一挑眉,意思是我不去你去罷。如此眉來眼去幾個回合,把思圓看得是啞口無言,心想你們這光瞪眼不說話,還擠眉弄眼的,怎麼地你倆有私情啊?
杜思圓:既然二位不願代勞,那也可隨我同行,你們看這樣如何?
她歎了一口氣,耐心問道。
這回二人倒是同時一點頭,讓出去路。
思圓出得府來,按圖索驥,根據紙上所寫去尋青陽街石板道小榕樹下的醫館。
傍晚時分青陽街上行人稀疏,路邊小販們皆忙著收攤。思圓等人一路匆匆行來,也無人在意。那醫館就座落在一株老葉榕樹之後,門頭還支著一對殘舊的燈籠,一隻亮另一隻不亮,在冬日的凜風中被吹得是左搖右晃,將滅未滅的模樣。
思圓不敢確認這看似破敗的院落是否便是所尋之處,隻得上前敲門一詢。
敲過三遍之後,方才聽聞內中似乎是有人來應。來人拉開大門,思圓抬頭一看,是個身長八尺,麵容端正,眉目堅毅的少年人。此時隻身著一件粗布單衣,外套舊棉襖子,腳穿麻布鞋,一副看門人的模樣。
杜思圓:敢問閣下,張雲瀚張先生可是住在此處?
她也不等對方開口,率先問道。
少年人:你是……?
他不答反問,對著思圓三人一番打量。
杜思圓:是張先生的故人薦我來此,還請閣下代為引見,不勝感激!
說完掏出張雲瀚手書予水天南的小紙條,遞給他一觀。
少年人:進門說罷。
他驗後收起條子,轉身進屋。
杜思圓:還請二位稍待片刻,圓去去就回。
思圓向身後兩人拱手一揖。
護院:此間可有後門?
杜思圓:這——
少年人:無有後門,若不放心,大可進門來看!
思圓被問得一時語塞,不想那人卻替她解圍。苦笑一聲,她急忙跟上,繞過院子內擺的大排小排藥材,來到了屋內。
少年人:你是杜思圓?
他眸光一閃,篤定地問。
杜思圓:正是,不知兄台是……?
思圓十分驚詫,是有何處被看破了麼?
少年人:不必驚慌,我乃是張雲瀚養子,名喚範漁陽。他時常提起你,因而得知的。
杜思圓:原來如此,原來是表兄啊!
思圓一聽,來精神了,嘿喲!又來一表親戚!
範漁陽:咳咳…先生他外出未歸,你要等嗎,或是改日再來?
他聞言那提著茶壺的手一抖,然後故作鎮定再給自家續了一杯。
杜思圓:表兄喚我思圓便可,既然先生外出,那圓等上一等也未嚐不可。表兄不必忙了,圓並非外人,何需客套!
她見範漁陽自打進屋就忙著端茶送水抹桌子,等會兒是不是還要洗手做飯?那我是蹭飯呢還是蹭飯呢……
範漁陽:先生應該稍後便回,馬上就到吃飯的時候了,你要留下來一起吃嗎?
他撓撓頭,略顯生疏地問。
杜思圓:表兄還會做飯?那圓一定要嚐嚐你的手藝了。
思圓望著他笑吟吟地說道,乍一看像顆咧嘴笑的煤球。
範漁陽:……你要不,先去洗把臉?
他抿唇轉頭,想笑又不敢笑,隻得好言相勸。
此時,神醫張先生正冒著嚴寒回到醫館門口,遠遠就望見門前忽地立著兩尊門神。看來是有貴客臨門,卻不知是哪一位?
張雲瀚:二位好漢,某是此家主人,能否行個方便放某進去?
他朝門口二人招招手,笑**問道。
不過這兩尊門神聞說後,隻是互相對視了一眼,不動。
張雲瀚:二位好漢若不肯通融,那某隻好出此下策了。唉,陽陽——!
他氣沉丹田,斂氣納息,然後氣衝霄漢一聲大吼!
“陽陽——!陽……”
“吼甚麼,我又不聾!”
隻見範漁陽提著菜刀黑著臉拉開院門,身後跟著瞧熱鬧的杜思圓。她跟在範漁陽身後探頭一看,喲,這不正是我要尋的人嗎!
杜思圓:先生回來了。
張雲瀚:咦,丫頭是你啊!二位好漢,承讓承讓!
他拱拱手,樂嗬嗬地跨進門。
倆門神翻個白眼,心道我們又不曾攔你,動也未動,承讓甚麼?
待張先生來至屋內,解下衣帽,手捧一杯熱茶,是燙手又暖心!
張雲瀚:陽陽,咱今晚吃點甚麼?
他望望思圓,又去瞧範漁陽,老神在在地問道。
範漁陽:吃……亂棍打死豬八戒!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回答。
杜思圓:嘻……
思圓看張雲瀚一口一個陽陽地叫,惟恐別人聽不到,本就忍俊不禁,這會兒見他倆逗趣,更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張雲瀚:原來吃土豆絲炒肉啊,嗯——出鍋的時候記得加點醋,去罷去罷!
範漁陽:哼!
張先生擺擺手,他表兄就哼哼嘴又轉去下廚了。
杜思圓:大表兄真是個妙人兒啊!
她朝張雲瀚擠擠眼,抿唇笑道。
張雲瀚:哈,就是麵皮薄,見不得生人,還需多曆練曆練!怎麼,你水師父和你說起我了?
他話鋒一轉,問起思圓。
杜思圓:你真是我小舅舅?
她湊近仔細觀瞧,隻見那人白麵有須,眉目清和,溫文儒雅,雖是粗布衣裳在身,卻自有一股璞玉的氣度,溫潤且質樸。
張雲瀚:怎的不像啊?是老了還是醜了?
他自嘲道。
杜思圓:先生俊得很,既不老亦不醜。
思圓注視著他,十分誠懇地答道。
張雲瀚:嗯,那你尋我所為何來?
張先生聞說後,十分受用,手摸頷下點頭晃首道。
杜思圓:聽聞先生醫術高明,治病救人乃是一把好手,圓曾有幸在太白樓得見先生義診,確實是懸壺濟世的良醫啊!
從前張雲瀚在太白樓義診,那眾人排隊看診的陣仗可謂是山呼海嘯,你推我擠,就差把太白樓給踩塌了,連帶著樓內的生意都紅火了不少啊!
張雲瀚:丫頭,少來這套。你想學醫,是也不是?
他聽話聽音,對思圓此行目的是了然在胸。
杜思圓:是,是啊……
她支吾回道。
張雲瀚:是為了肖千朔?
他盯著思圓再問。
杜思圓:唉!不瞞先生,千朔他為了讓水師父答應許婚,時常去尋師父切磋武藝,總是傷痕累累,狼狽而回。圓不忍心因此……
她愁眉不展,語帶憂傷。這可何時是個頭啊?
張雲瀚:既然不忍,為何不許他允他?水天南處處以你為先,若你開口,他定也不會逆你之意。又或者說,思圓並非真心待他?
張雲瀚心思之細致縝密,可說並不在思圓之下。想來也是,能說動肖千朔這等手握暗衛的聰明人,在西京王虎狼之師的萬千圍困之下,虎口奪人,全身而退;又教其使出苦肉計,逼得杜思圓低頭求教,傳授醫術。如此他張雲瀚的一身本事便是後繼有人,正中心懷啊!
運籌帷幄中,決勝千裏外!任誰看了,不得誇一句謀聖再世!
杜思圓:正因圓是真心待他,才不希望日後一旦事敗,為他引來殺身之禍!若貿然許婚,那欺君惘上,知情不報便是誅連重罪,肖府上下的這數多人恐亦不能免!
此情事關重大,因而思圓是萬萬不能答應他!
張雲瀚:所以你希望他知難而退?
杜思圓:正是。
張雲瀚:唔——此子癡情,恐輕易不能退,怕是要落得個玉石俱焚!
他輕輕搖首,憶起當年的琅環郡主與蕭平旌,既然是那兩人的血脈,怕不是心性脾氣如出一轍!
隻能說張神醫實在是慧眼如炬,識人於萌芽之中啊!
杜思圓:先生何以……如此篤定?
思圓想起肖千朔一身的淤傷,不覺握緊了拳頭。玉石俱焚嗎,似乎已近在眼前,不必再等日後了!
張雲瀚:哈,肖千朔若能知難而退,丫頭你今日又怎會坐在此處求我授你醫術?那他當初亦不會甘冒風險,入東洛救人了。須知富貴險中求,他出身商賈又豈會不明白?此時若退,那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給思圓逐條分析,權衡利弊,是正中要害!
杜思圓:先生是說,千朔他即便知曉後果,也要求娶不成?!
思圓是幡然醒悟,先生所言極有道理啊!
張雲瀚:古語有雲,孤陽不生,獨陰不長。古往今來,情之一字又最為難解。思圓聰慧,還需再悟啊!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是意有所指啊!
杜思圓:這該如何是好……
她隱隱頭痛,卻苦無解法。
張雲瀚:思圓若想學醫,可入夜後來。某房中所藏書冊典籍,你可隨意翻看,不必介懷。
他見思圓愁苦,不禁話鋒一轉說起來意。
杜思圓:先生願意授我醫術?!
她聞說是精神一振,抬頭去看張雲瀚。
張雲瀚:本就是家學淵源,思圓願學,某求之不得,必定傾囊相授。不然你以為某這一身高明醫術是從何而來?
他述說原委,甚是得意。還是這苦肉計好使,就是委屈某人了。
杜思圓:難道是……我娘所授?
師父曾說小舅乃是娘在江都的族弟,同出醫門世家,莫不是我娘亦研習醫術,由她所授?
張雲瀚:嗯,猜的不錯!我本是**遠房的表叔,輩份比她大但是年紀尚小,因此自幼便跟在她身邊學醫用藥。**那時醫術已小有所成,是當地有名的女醫,直到遇上東洛太子杜正炎,隨他入質西京……
往事如浮雲,既不可追也。故人翩躚去,獨留天地遠。
杜思圓:可是為何不曾在東洛見過先生?
她於此最是疑惑,不由問道。
張雲瀚:唉!實是造化弄人啊!是你師父讓你來問的?
張神醫留了個心眼,他想探探思圓口風。
杜思圓:嗯,但這也是圓心中疑惑。師父他不願多講先生之事,隻遣我來問您,是其中有何隱情嗎?
她隱約猜到水天南似乎隱瞞了部分往事,不欲她知曉。
張雲瀚:當年杜正炎回返東洛,是分作兩路。一路往北,另一路則向東。水天南與你是向東一路,而杜正炎與他門下客卿則皆為往北一路,以此吸引西京眾多追兵!
杜思圓:甚麼?!師父從未與我說過,這……
思圓聽後是大吃一驚,深感震撼!她回想當年隨水師父出逃永都城,路上卻鮮少追擊的西京將兵,卻原來是為此!
張雲瀚:你當時不過十一二歲,說予你知曉又有何用呢?
他講得口幹,隨手抓起桌上杯子斟滿,而後一口喝幹!
張雲瀚:當年追擊杜正炎的皆是西京精銳,你父門下客卿有不少因此折損,其中就包括範漁陽的父親……範龍泉!範龍泉乃是鑄劍大師,劍術造詣亦是一流,卻於此役中被西京圍殺,重傷而亡。其子範漁陽當時力竭倒地,傷勢不明。我不得已隻好將他帶回江都療傷,認作義子,直至今日——
他對思圓毫不避忌,一口氣說完當年隱情,手背已略略發抖。
杜思圓:先生!圓已知曉莫要說了,是我不好,不該問的……
她震驚過後是自責不已,連忙止住張雲瀚,低頭認錯。
杜思圓:既然先生已隱居江都,又為何此時冒險現身,更涉入此間危局,永都城乃是非之地啊!
思圓回過神來不禁替他著急,猛地站起身來。
張雲瀚:思圓你猜呢?
他眨眨眼,不答反問。
杜思圓:我不猜!
思圓兩眼瞪得銅鈴大,提高嗓門吼道。心說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猜中了有獎嗎?!
張雲瀚:哈哈!
他慢悠悠地也站了起來,然後伸手輕輕摸了摸思圓腦殼,愛憐地端詳了她一陣,便轉身往後廚去了。
張雲瀚:某去瞧瞧飯好了嗎……
因為,嘴巴像家姐,鼻子也像,就連性情也隨她。因為,七殺耀,貪狼現!水天南他……再也護不住你了!
等到杜思圓回返肖府時,已是深夜時分。
思圓踏入花廳之時,赫見常仲尚掌燈以待。她略感意外,不由上前探問。
杜思圓:常叔為何深夜在此?是在……等我嗎?
常件:正是。東家也未寢,正在廂房中等待小姐。
他正欲起身引路,可再一打量思圓身著男裝,風塵仆仆的模樣,忽又改了主意。
常仲:請小姐先隨我去沐浴更衣罷!
杜思圓:嗯,正合吾意。多謝常叔!
不疑有他,她隨常仲洗沐一番,換上女兒紅裝,鬆鬆挽了個髻,披上毛氅便冒著夜冷風寒匆匆趕往西廂房中。
來至房內一看,肖千朔正和衣倚在她床沿小寐,微曲的一頭青絲落了滿身,很是旖旎。
思圓怕他受涼,連忙解下身上大氅欲披在千朔身上,不想剛伸出手去就被人一把牢牢地攥住了腕子!甫抬首即撞進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中!
肖千朔:思圓你在躲著我嗎,為何不來尋我呢?
他注視著眼前思慕之人,急切問道。
杜思圓:圓不曾……
肖千朔:那為甚麼來得這樣晚!
他揪住思圓,不依不饒地質問。身上絲衣在他猛地站起身時,從肩頭滑落,現出胸前大片青紫淤傷。
杜思圓:是我不好……千朔,圓給你上藥可好?
她抬手輕輕按住千朔心口,是眼底一痛!
肖千朔:不過小傷罷了,隻是看起來唬人。朔早已避開要害,應該過幾日便散了,反正也不痛,不必用藥。
千朔心想,幸好傷不在臉上,要不然一臉膏藥,還怎麼和思圓親近?
那原本細白的皮肉如今青青紫紫,連成一片,好不淒慘!思圓聽他話意,竟是拚著不傷及要害也要受這皮肉之苦,實在是何苦來哉!她痛心不已,情不自禁將眼前這癡兒擁入懷中。
“不痛麼……”
思圓在那人耳旁輕聲呢喃,似問人猶自答。你不痛,可是我痛啊!她滿眼痛色,傷人者猶自傷也!
肖千朔:思圓,是我無能,說不動水天南答應許婚。
千朔滿心愁苦,先生教我使的苦肉計,怎的不甚靈光啊?這都過去好些日子了,光看見挨打了,也沒瞧見吃肉啊!
要說這苦肉計麼,全都靈光在別處了,所以你這裏可不就不靈了嘛!
肖千朔此刻心念之人在懷,手腳皆暖,是情難自製,心隨意動!
肖千朔:真的不能許我麼…思圓啊……
他湊在思圓耳側,見她耳廓中尚有水漬未幹,想來是剛沐浴過後未及拭幹便趕來之故。心底一曬,千朔探出口中小蛇——略——,吐氣如蘭道。
杜思圓:不、不能……
思圓被他逗弄得是動也不敢動,兩隻手都不知該放哪一處,是玉麵飛紅,恰如海棠臨溪春照晚!
肖千朔:為何……?
——略——
杜思圓:婚姻大事,父、父母之……啊!
千朔一聽她起頭,就料到這個壞人又要糊弄他,不禁惱羞成怒是望著思圓肩頭狠狠一咬!直把個思圓咬得驚跳起來,雙手猛地一抖而後緊緊回抱住他。
肖千朔:少拿水師父來糊弄我,思圓你若親自開口向他說明,你師父又怎會不允準?即便不準,還可以私訂終身的嗎……
千朔滿腹委屈,憤憤不平,抱住思圓一頓訴苦。這實在是水天南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讓他結結實實踢到鐵板了,隻能再回頭動一動正主的腦筋!
杜思圓:你…!
思圓被咬得一個激靈,渾身顫顫,腳底發虛。她心內暗罵道:怎麼你屬狗的麼,一言不合就咬人,不達目的便耍賴?不過當她一抬首,卻隻見得一汪清潭深情如訴,殷殷盼卿憐!
“此子癡情恐輕易不能退——”
“情之一字又最為難解——”
想起張雲瀚所言,思圓不禁心潮湧動,心底長歎先生所言不虛,果然料事如神!
杜思圓:杜思圓有甚麼好!值得你,值得你……
她腳底亦發顫,再支撐不住,擁住千朔便是將其狠狠撲倒在床榻上,而後按著他大聲質問。問至最後卻是早已哽咽,眼眶酸澀。
杜思圓:你可知一旦來日事破,你肖千朔便要與我同死,肖府上下這數多人亦是誅連重罪,到時你又該如何自保?!
思圓喉頭嘶啞,掙紮著說完,眼前已是一片水霧迷蒙,看不清,望不切!
——略——
肖千朔:嗬啊……朔能自保,何懼…同死……!
他氣息漸重,沉聲說道。又抬手去撫思圓頭上發髻,那鬆鬆挽就的青絲便如水銀瀉地般鋪展開來,一時風華灼灼,直惹得千朔心馳神蕩!
“啊……朔……”
千朔哪還聽得清耳畔呼聲,滿心滿眼皆是那人淚眼朦朧,青絲繾綣的美態,恨不能以身就之!
————略————
肖千朔:唔……思圓你別推我了,再推就下去了……
他被推得半個身子掛在床沿上,很是委屈,略有不滿。要說這西廂房的牙床本就窄小,僅能容納一人,這下可好兩人湊成雙總要下去一個!
杜思圓:你、你不許動手,要不然就下去!
她臉上紅雲未褪,咬著銀牙狠狠說道。
肖千朔:好,好!朔不動,不動就是了!姐姐手下留情啊!
千朔得了便宜又賣乖,笑嘻嘻地滿口答應,嘴上跟塗了蜜似的。語畢又去和思圓擠一擠沾沾床氣了。
七殺耀,貪狼現,破軍滅!四方星辰動,九天風雲湧,強中更有強中手!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再敘。
——彩蛋(現代版)——
杜思圓:先生,什麼是七殺耀?
張雲瀚:就是霸道總裁繼承家業,發揚光大!(撒花)
杜思圓:那什麼是貪狼現?
張雲瀚: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偷偷摸摸繼承家業……(星星眼)
杜思圓:那破軍滅呢?
張雲瀚:就是富家千金繼承了一半家業,最後發現資不抵債破產了……(攤手)
杜思圓:這樣啊……(化了)
作者閑話:
回歸連更到此結束了,後麵還在寫寫寫,應該是不定期更新。今天是元宵佳節,最後祝各位幸福安康,美滿團圓,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