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旁觀爭如入局  十三、失而複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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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七,東洛於民間尋得失散多年的長公主杜思圓。上大悅,遂封為長華公主,欣然許之西京為後,不日啟程與西京王完婚。
    這天,送嫁長華公主的儀仗一早便在皇宮的東華門前集結。
    十六組赤豔的華蓋引路,而後跟隨公主禦駕。再後則是侍從親隨車馬,最末為護衛馬隊。
    辰時三刻,儀仗便由水天南帶領的十六騎護衛開路,出東華門,穿禦道,入鬧市,來至西京使節所駐驛館。
    西京使節廖晟愷廖大人天未曾亮便是一身正裝官袍,神采奕奕地領著一眾文武侍從,還有出使的護衛車隊侯在驛館門前,但等著送嫁公主的儀仗來到。
    這廖大人是左等未見人,右等無動靜。心內著急又無計可施,隻好在門前踱步轉圈。直待旭日東升,方聞車馬隆隆聲鳴,自遠而近,正是長華公主婚駕來至!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東洛兵馬大元帥水天南!
    這二人見麵略一點頭,水天南止住車隊,待西京眾人入列後便與廖晟愷並轡而行。浩浩蕩蕩一支幾百人的車隊緩緩穿行在洛京城內,所到之處城內百姓皆是歡喜雀躍,停駐不前。
    水天南一路行來頻頻向城內百姓點頭致意,見到眾人無不歡欣鼓舞,心中著實欣慰,自家暗地裏不知道把思圓這鬼丫頭誇了多少遍。再看西京眾人陣容整齊,謙遜有禮,並不滋擾百姓挑釁生事,雖是不言但心內亦甚喜。
    一旁的廖大人自打上馬開始就樂得合不攏嘴,騎在馬上逢人便拱手回禮,左右逢源那是忙得不亦樂乎啊!哪有心思理會邊上騎著的帥君是何種心情。
    送嫁的車馬一行在東洛眾人簇擁下直往國境而去,暫且不表。
    再說杜思圓,自從重傷以來,在元帥府中休養已有月餘。在西京貢來的地寶天材,山珍野味,十全大補丸等珍品的滋養下,傷勢業已好轉泰半。雖不能上陣殺敵,但至少出個遠門嘛還是綽綽有餘的。
    彭玉婕代嫁西京,既可使東洛與西京兩相交好,暫息兵戈。又能遏止穎王狼子野心,內亂不興,確是當下時局之上策。隻不過仍需慎防穎王在屬地作亂,卷土重來——
    “嗯……”
    思圓想得入神,不提防清月丫頭來至身旁。
    清月:少將軍!
    她輕輕一拍。
    杜思圓:啊呀!
    抬頭一看,不由樂了。
    杜思圓:你這丫頭,又來作甚麼怪?
    思圓笑著微嗔道。這一個多月來多虧了這丫頭自家方能痊愈得甚好。
    清月:明日便是重九端陽,少將軍不如出門往城內看看可好?
    她嫣然一笑回道。
    重九端陽?!
    思圓聞言不覺一愣,猛地想起一事。心底直道不好,便急忙去尋當初典押紅玉寶劍的當票!
    待她在八寶格中尋到那一紙當票,拾起一看,真個是晴天裏一道霹靂!猛震得思圓是眼前發黑,雙耳嗡鳴!
    原來這當票上書的正是“紅玉寶劍,自當五十兩,三月為期。如不贖回便是死當,此當票作廢!”落款為水七,六月二十五,還有一枚通紅的指印在上。
    要說紅玉寶劍乃是杜思圓當年跟隨杜正炎、水天南等人逃離西京時,獲水師父所贈。那紅玉劍原為一雙對劍中的一柄,劍分雙色,色分青赤。
    赤劍之玉鞘上刻為虯龍布雨,澤被天下;而青劍則雕的是青鳳銜雲,風動乾坤。那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紋飾精美皆為上品。關於此劍來曆後文再敘此處且不表。
    當票邊上還躺著一枚通體紅潤的玉胎發束,隱雕雲龍紋,幽幽泛紅光。
    “朔心中甚是欣喜七兒……”
    “七兒可知我心意……”
    “七兒這般不辭而別教人很是傷懷啊……”
    “七兒、七兒……”
    前塵往事如潮水襲湧而來,曆曆在目。直教思圓怎能忘懷,何以忘懷又何敢忘懷?!
    杜思圓:啊……
    原來自家入肖府時行藏早已被看破,肖府主人家肖千朔看來是受穎王彭瑞則驅策,才將我拿至穎王府上。可最後為何卻又費力將我救出,還火燒王府?這於他又有何益處,實在是教人百思不得解啊!難道他所言不虛……哼!不過是巧言令色罷了,待我大意時好方便行事,真個是認人不清識人不明,想不到那人年紀輕輕城府太深啊太深!
    思圓思來想去想不明白,隻道是自家認人不清,以後我能避則避該躲還是躲一躲罷!隻是眼下尚有一難題待解,這五十兩銀可不少啊!自家在肖府這些日子工錢不曾拿到還就罷了還倒賠個五十兩實在是天理何在啊!
    昔日陶公不為五鬥米折腰,今日為了贖回紅玉劍隻怕是要趴地上了哎……此後杜思圓打著水天南的名義借遍元帥府上下,就連那每日進門送菜的小夥計也不曾落下,好說歹說使盡了十八般武藝終是在第三天東拚西湊地湊齊了五十兩銀子。
    那元帥府眾人也早已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齊心協力把個杜思圓是打出門去,但等著水師父回府好討要說法。可憐水師父出門在外公務繁忙,還不曾曉得自家不明不白地就欠了一大筆人情債,若是知曉可不是要收拾清理一下這溜之大吉的禍根啊!
    再說杜思圓湊齊五十兩銀後便急匆匆地催馬啟程,是日夜兼程不敢稍懈。不過這市易的馬駒畢竟不比軍中戰馬,自然腳力有限,竟走了十幾日方才到達西京的永都城。
    待杜思圓來到當日典押玉劍的當鋪之時,已是九月二十四了。
    此時當鋪的老掌櫃正手拿當票細細看來,而後對著思圓上下打量左右端詳。
    管事:敢問公子可是要贖回這寶貝?
    杜思圓:正是,五十兩銀錢在此。勞煩先生清點收訖。
    她說著伸手舉起一包袱湊來的碎銀。
    管事:不知公子可是當日前來典押之人?
    杜思圓:在下不才正是水七。
    思圓心說我不像啊還是怎地,這老老今日怎的這般溫吞?
    管事:哦……水七,可是不巧,這寶貝因為太過貴重,早已送往小老兒東主府上保管。若要取出嘛……
    他煞有介事地說道,還不時去瞥麵前的思圓。
    杜思圓:就怎樣?
    思圓不動聲色地繼續追問道。
    管事:這若要取出……須得勞煩公子往小可的東主府上走一趟了。
    老管事慢悠悠地捋著長髯,笑容可掬地回答。
    杜思圓:這又有何難,敢問該如何走?
    管事:嗯,這當票您且收好。小老兒東主府上姓肖,就在這永都城福安街上。出大門右轉直走到樹根下再左拐,過倆胡同口再右拐往前直行到底便是了,要不派車馬送您一程您看……
    他將當票交還思圓,然後細細說來。
    思圓隻聽得開頭就隱隱覺著有些許異樣,姓肖?福安街?
    杜思圓:掌櫃的,這福安街上可還有第二戶人家姓肖的?
    她出言打斷這老老的滔滔不絕。
    管事:無有了。這福安街上隻有小可的東主府上姓肖。
    老老搖首,後如實相告。
    杜思圓:哈,如此多謝了!先生請留步,我自去便是了。
    思圓一聽,是不由苦笑啊!今日可算是明白自家當初是如何被看破內行藏的了,原來如此!
    真真是好一番算計,連環計計連環,步步為營方得今日之局!
    依言來至肖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杜思圓是硬著頭皮欲上前扣門,不想那府門卻是早就大開,兩排仆從分立迎候,氣勢甚足啊!
    而後自府內燈火最盛處緩緩走出一人,杜思圓定睛一看,正是肖府的管事先生常仲。
    常仲:東主已等候小姐多時,請隨常某來。
    常仲見著思圓便開門見山,並不多言。
    杜思圓:先生這是何意?難道……
    她心中詫異,難道常仲亦是知情?
    常仲:小姐多慮了,常某隻是依照東主吩咐帶路,其餘概不知情。
    他微微頷首,淺笑答曰。
    杜思圓:那還請先生帶路,有勞了。
    於是二人穿華庭繞假山過長廊,來到肖府東主的暖閣前停駐。
    常仲:東主吩咐請小姐入內便是了,常某告辭。
    杜思圓:多謝先生。
    思圓聞聽此言,亦禮數周到地拱手回禮。
    待推門入得室內,極是靜謐。繞過一扇富貴牡丹的畫屏來到閣內,但見一人正立在屏後。
    一頭青絲微曲,秀眉星目光華內斂,靜息納氣似沉嶽如係舟。那芙蓉玉麵上絳唇輕抿,既喜又愁。思圓抬首一看,此人正是肖府東主肖千朔!他著一身深赭散地錦萬福紋長衣,衣襟邊上鑲的金絲雲紋。腰圍羊脂白玉帶,足蹬檀靴,十分風流足堪誇,最是人間富貴家!
    杜思圓:還我佩劍!當票在此!
    思圓也不欲與其多說,開門見山討要寶劍。
    肖千朔:不還!
    千朔見思圓果然尋來,本是欣喜不已,可再一聽怎的上來就討要東西?
    杜思圓:你!
    她聞言不由猛地一瞪眼。
    杜思圓:閣下幾番涉入我東洛朝政,更暗助穎王謀逆之舉,到底意欲何為?!
    思圓正色詰問道。
    肖千朔:助穎王不過為求財,可你又是何人?這典押玉劍的當票之上可是落款水七!
    千朔直言不諱,反唇相譏。
    杜思圓一聽,心說你就是要我坦陳身份罷了。既然你所欲為財,又事關紅玉劍的得失,我向你表明身份再重金贖回便是了!
    杜思圓:我乃東洛左將軍杜思圓,師從大元帥水天南。水七乃是我在西京的化名,閣下可是滿意了?還請交還圓之佩劍,不勝感激。
    肖千朔:杜思圓……思圓……
    杜思圓杜思圓杜思圓,千朔默念數遍伊人之名,始知其真名姓。
    肖千朔:那麼,那與今上聯姻的長華公主又是何人?
    千朔繼續追問道。
    思圓見問是心底一驚,長華公主杜思圓正是李代桃僵代嫁西京的彭玉婕,你竟然亦知情?!不對,你若是知曉內情便不會如此發問了。此事極為隱秘,也就隻有我與師父幾人知曉而已,你到底是何人?!看來是不得不防啊,還是速速取回玉劍抽身為上!
    杜思圓:不知,許是相同名姓。此乃五十兩碎銀,加上我此前留在府中的五十兩,統共是一百兩銀足夠贖回紅玉寶劍了罷?
    思圓耐著性子,心平氣和地與千朔理論。
    肖千朔:銀子是夠了,不過我若仍是不還呢?
    他望著思圓急不可耐的模樣,眨眨眼挑眉一笑。
    杜思圓:閣下待如何才肯歸還?!
    真個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今日杜思圓算是領教了啊哈哈哈!她被千朔氣得是大動肝火,又要隱忍不發,實在是傷身又傷肝啊!
    肖千朔:卿自此長留肖府,那便分文不取雙手奉上。如何?
    他直視思圓,收斂神色後說分明,盼回音。
    杜思圓:長留肖府絕無可能,多談無益。
    思圓斬釘截鐵地回道。
    肖千朔:哼,那就不必再談。卿自去報與官府便是了。
    千朔扭頭一哼。
    杜思圓:你這……!
    隱忍多時,見千朔料定她不敢告官,此刻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思圓上前猛地一把揪住肖千朔衣襟,正欲發難。
    肖千朔:你打,你打啊!
    他也不躲閃,反倒是自覺送上一張俊容,雙眼緊閉直待下文。
    杜思圓:唉……罷了!
    見千朔一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模樣,思圓不禁在心底歎息。既不能報官,否則一旦身份敗露代嫁之事就要前功盡棄。卻又不好動手,畢竟於此事無助,傷人有罪。還須另想他法,不如去尋管事先生看他是否獲知玉劍下落,再偷偷換出……
    思及此,思圓手底一鬆,轉過身不再看千朔,欲推門而出。
    “思圓……”
    卻見肖千朔自思圓背後伸手一攬,就她緊緊鎖在懷中。那一聲哀哀喚來使得思圓心神一震,猛地定在當場。
    肖千朔:我並非有意將你交予穎王,隻為探清你之身份。若不是你用假名姓哄騙我在先,朔又怎會出此下策。此時交還佩劍那麼你便與我兩不相幹了,是也不是?
    他低頭細說原委,愁腸百轉,意結千重。相幹不相幹,隻願兩相幹啊!
    杜思圓被千朔從身後牢牢製住,掙脫不得,此時聞言是難得地老臉一紅。想起自己曾經編造的悲苦身世,更是無地自容了。
    肖千朔:是我害你被囚遭毒打,若是不平你打我解氣便是了。朔是真心傾慕於你,隻願相親相近不分離,思圓……
    千朔憶起前情,那人一身血衣漉漉躺倒在其懷中,氣息奄奄直教他驚且懼,心膽寒!星夜急奔元帥府求救那是刻不容緩,便知情重已難返啊!
    杜思圓:長留肖府雖是絕無可能但……
    有感於心,那就且退一步再說罷!
    杜思圓:圓可留此三月,三月後還請東家依約歸還佩劍。
    嗯,三月後估計水師父也該氣消了……
    肖千朔:此話當真?!
    杜思圓:自然當真。
    她輕頷首,淺笑道。
    欲知後續發展,請待下回再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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