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五、故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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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此地,便覺一股濃重的黴味撲麵而來,混雜著不時飄蕩的血腥氣。地麵即使是在這寒冬臘月也潮濕不堪,揮之不去的濕重沉悶之感令人十分不快。
“打開。”
淩飛嫌惡的向獄卒揮了下手,牢門便吱呀一聲碰開了。淩飛手持火把探身進去,熊熊的火光隱約映出牢房內一角處的人影。
隻見那人蜷在一堆幹草上,手銬鐵鐐,單罩了件棉布單衣,在這滴水成冰的天氣裏,他卻並未瑟瑟發抖,隻是安然地閉目養神。
淩飛:杜思圓,你的死期至了!
原來此人正是東洛被俘將領杜思圓,被俘此處已過數日。對淩飛的恫嚇,思圓隻是沉默不語,連眼皮也無抬一下,這激怒了暴躁的少年英雄。
淩飛:明日一早便將你押解入都,聽候發落。你好自為之罷!
說完佛袖而去。
待他怒氣衝衝的返回府中,已是夜色深沉。四處皆忙著掌燈,淩飛剛落座品一縷香茶,目光就不由得觸到了案上的玉劍。
不覺一怔,想起了當日與延齊在茶樓之事。他順手抓過玉劍,在燈下細細看來。初時托起那劍便覺其重如千鈞,絲絲的涼意滲入掌心,及至猛地抽出鞘中寶劍,卻見冷光一閃,原來劍身輕盈有如無物,與玉製的鞘有天淵之別。
淩飛吃驚地辨著手上的劍,闌幹的血跡早已盡幹,劍身於燈下泛著清冽的白光。他又挑燈灼了一遍,那光更是愈發的清冷逼人。
淩飛:塞上之玉——
他歎了口氣,把擦幹淨的寶劍再次入鞘。
再說淩飛押送思圓自劍州啟程,一路緩緩跋涉至此,已過數月。到達永州界內後,離西京都城便是近在咫尺了。
初春三月,處處回暖,陌上翠色蔥蘢星星又點點,漫至天涯。晚風亦不再如先前刮在身上般生疼,而是和煦又多情。
手上的枷鎖被卸去了,思圓坐在燈前正垂頭察看雙手。十指被凍壞割傷的地方因為這幾日的回暖而發黑開裂,不時有血水滲出,所謂十指連心令思圓不禁暗自叫苦。
杜思圓;啊……
痛自剜心不能言,他一抬首就瞧見門上多了一條人影,晃了幾下便推門而入,正是淩飛。
淩飛:……再過幾日就到永都城了。
他來至思圓跟前,自顧自的倒起了茶。
杜思圓:……
見他未曾搭話,淩飛又自說下去。
淩飛:劍州一役本可全身而退,你卻為何阻而不殺,甘願被擒?
他於事後曾詢問眾兵士,且在他見識那柄玉劍後,更確信以杜思圓的身手是絕不可能坐以待斃、束手就擒的。
杜思圓:我的劍呢?
淩飛:先我們一步送至永都。
思圓聽聞,默然良久才徐徐說道:“將軍乃使弓的好手,又豈不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淩飛:是又怎樣?
杜思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苟能製侵淩,豈在多殺傷?
思圓一字一頓的說完,而後幽幽地望著他。
淩飛:什麼?!
他大吃一驚,卻沒料到思圓竟是為此。頓了一瞬不禁冷笑起來。
淩飛:哼……這不過是婦人之仁,坐失良機罷了!
說著便起身往外走,對思圓不屑一顧。
循著淩飛離去的背影,思圓蒼白憔悴的麵容不由苦笑。
“翡翠玉……起……朔方……”陣陣晚風輕輕拂過,風中似乎還夾雜著稚嫩的歌聲,後麵的離得太遠聽不甚清。
一路上聽得人們談論最盛的莫過於新王的登位與他的傳奇經曆。據說這位最不得先王垂青的皇子隻用了不過半年,便一路勢如破竹,攻城略地,烽火直燒到了國都腳下。他不但平息了混亂不堪的局麵,掌控朝政,且為已故的西京王舉行了規模宏大的國葬儀式……
淩飛把杜思圓押送至邢部,辦完一切事務後就去複命了。
思圓打一下車就步步小心謹慎,他清楚淩飛一心押送自己回永都複命,路上定不會與我為難,隻消吃些苦頭而已。可如今到了永都……眼下隻有處處留神,再伺機而行了。畢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萬般不由人啊!
可讓思圓納悶的是,邢部並未把他下獄,而是來至一處廂房前。
小吏:現在時辰尚早,請在此稍待片刻,我家大人隨後就來。
然後躬身一揖,退過一旁。
杜思圓:有勞了。
思圓也禮數周全的點點頭,瞧不出有什麼破綻,便抬腳進了門,兩名獄卒守住房外。在內中轉了一圈,也就是普通的陳設,他於是安心坐下。
嗯,刑部為何對自己如此禮待呢,卻不知要審些個什麼?思圓揣著一肚子的疑惑,抬眼觀那從格窗一角探頭的幾枝桃花。此時初春的花兒開得正是爛漫,迎著微醺的春風盡性展露它們嬌豔的笑靨。可這般風光卻與思圓當下的愁苦心境格格不入。他自感身心俱疲,懶懶地趴在案幾上,嗅著淡淡的花香。
杜思圓;好……香……
這香味隻淡淡的些許,不著一絲痕跡。自己以前也見過桃花,卻為何不曾注意到呢?不好,這個……他心下一動,剛想起身,便發覺周身上下如灌鉛般沉重,眼皮也是沉沉下墜,困頓不已。
再醒來,思圓睜眼便看到自己躺在了碧紗櫥內,背靠著柔軟的牙床,身上換了一套幹淨衣衫,自手上傳來依稀的藥香,原來指頭的創口都被仔細包紮過了。再一伸手就撫到了腦後淩亂的發絲,卻唯獨沒有那枚玉束。
心下大驚,他急忙在床前左掀右翻,還是無有發現。再四下張望,目光落在幾步之外的茶案上,桌麵平鋪著一方羅帕,一枚暗紅玉飾正是靜靜躺在那之上。思圓走過去拿起玉飾,束起長發,方長舒一口氣。繞過一幅歲寒三友的漆木畫屏,隱約可聞淙淙的流水聲。透過那一扇半開著的窗子向外眺去,便是曲曲折折的亭台水榭。早春的垂楊隨風輕擺鮮嫩的柔枝,煞是得意。真是一派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好景致。正在思圓看得發愣,心下暗暗讚歎之際,被一陣悶悶的敲門驚擾了。
杜思圓:誰?
他轉身去伸手拉開房門,隻見外麵站著五個人。領頭一婦人身裹朱紅緞袍,頭挽高髻,淡掃蛾眉,略施粉黛。態度溫婉,落落大方。她身後四個則是侍女打扮,手捧描金漆盤一字列開。
此時她正對著從房內開門發問的思圓,便應道:“請您更衣,隨我等去麵見大人。”
杜思圓:大人?你家大人是誰,此處乃何人府邸?
思圓不死心的連連追問,來人卻隻是笑而不語。
欲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再行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