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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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來接人。”
馬總管看著瑟瑟發抖的陸生搖了搖頭,便像在看一頭家養的牲畜一般,夜空中那些五顏六色的煙花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隻造出一張沒有喜怒哀樂的人皮,他輕輕地開口說道:
“養了這麼些年,早就該用上了。”
梁慕輕飄飄地笑了兩聲,並不動氣,他道:“您帶走吧。”
陸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話,這才打了個冷顫,猛地清醒過來扭身揪住梁慕的衣領,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梁慕?。。。。”
甲乙丙便站在不遠處遠遠地看著,他無能為力,便隻能將哀求的目光轉向師父,師父卻不動聲色地看著梁慕,他在等,等梁慕發瘋,或者清醒。
馬總管聽罷上前一步,作勢要來抓陸生的手。陸生如遇見惡鬼,失去理智地掙紮不已,一聲接著一聲地喊叫。馬總管便飛快而凶狠地捂住了他的嘴,陰森森道:“小東西,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見不得光的地方,便是說話都要輕聲細語。”
這話雖是對陸生說的,他那雙鷹眼卻死死地注視著梁慕年輕的臉龐,他一字一句道:
“看你這幅模樣,便知道是當初沒有教好,倒是要叫我費事重新教你一些道理。”
他是從楚封白年少時起便伺候在身邊的,“忠仆”二字也自認為當得。因此楚封白對梁慕的百般縱容他便一直都頗有微詞。梁慕是個意外,而強者身邊不容任何意外,馬總管總怕他不知何時便會重重地扯楚封白一把,叫那人從高處摔落下去,粉身碎骨,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然而楚封白這種人無論做對做錯,都容不得別人說上隻言片語。於是他便隻好把他滿腔的忠心藏起,隻在內心深處厭惡著這個意外。
他們說話的聲音輕,甲乙丙便聽不清楚,隻好扭頭問師父:“這下可怎麼辦?”
師父微微一笑道:“你真當這裏是托兒所?梁念已經是例外,陸生在殿內吃了這麼多年的飯,理應做事。倒也沒什麼道理好講,怕隻怕我的傻徒兒又要發瘋。”
梁念在屋門口擺著的小馬紮上坐下,腦袋靠著門框發著呆,眼神飄忽不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梁慕。
梁慕隻當聽不懂,笑容卻越發耀眼,他道:“您說得對,原先叫您奴才是我不懂事。。。我們才是奴才,您倒也能算是半個主子。”
馬總管沒有血色的臉上便露出幾分惡劣的笑意來,他猛地伸出手揪住了陸生的胳膊往自己懷裏拉,陸生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勾著梁慕的脖子不肯鬆手,梁慕嘴上說的好聽,手裏卻下了十足的力氣,也不怕將陸生勒疼,抱著他的兩隻手如同鐵鉗。
馬總管拉了一會無用,終於怒上心頭,氣血上湧,竟是失去理智地順著心中所想出手打了梁慕一耳光。
他這一巴掌積怨已久,這麼多年梁慕明著叫他狗奴才,背地裏給楚封白找了多少麻煩,“啪!”地一聲便也算盡數報了仇。
雖他是個不學武的,梁慕也覺得耳朵裏嗡嗡的一陣耳鳴,卻仍硬梗著脖子不肯動彈分毫,坦坦蕩蕩地直視著那雙陰狠的眼睛。
殿內的規矩,他們的主人隻能是楚封白,教訓他們的人也隻能是得了楚封白的命令。馬平川的這一耳光,逾越了楚封白的規矩與法則。
梁念再難無動於衷,猛地從馬紮上站起來,攥緊了手臂,將馬總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心中暗暗刻下了他的模樣。
甲乙丙捂著嘴悶喊了一聲,心驚不已,他在這殿裏呆了這麼多年,從沒看梁慕這般挨打,打他的人卻不是楚封白。
他早就知道梁慕是這閻王殿裏特殊的存在,其他的殺手凡有犯錯,皆有專人行刑,隻有梁慕,隻有他會被楚封白叫到跟前親自教訓,楚封白的鞭子,隻打過梁慕一人。甲乙丙便一直覺得——梁慕,隻有楚封白能打。
他幾乎下意識地便扭頭去看師父的反應。
師父沉默著,卻又往前疾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他對甲乙丙道:“去取我的劍來。”
甲乙丙一愣,見師父從暗處走到廊下,月光照著他平時冷靜淡漠的臉上,便在那張臉上染上了一層厲色,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甲乙丙招了招嘴,實在是不敢勸,隻得進屋取了掛在牆上的長劍出來,這劍雖是平平無奇,卻是師父多年來用趁手的一把,平日裏掛在那牆上,早已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甲乙丙隻得揪著自己的衣袖囫圇擦拭了一把,將他遞到師父的手裏。
他遞劍的時候看見梁尹陰沉沉地笑了兩聲,似乎對師父很滿意的樣子。
馬總管自知這一巴掌是犯了忌諱,當下已是生了悔意,然而也並不怎麼害怕,畢竟他在楚封白身邊已經待了太長的一段歲月,地位與他人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氣,見師父一手提著劍鞘一手抓著出鞘的長劍朝他走來,禁不住後退了兩步,低聲道:
“你們自己清楚,這孩子你們保不住,何必糾纏這一時片刻?”
梁慕還是輕笑了兩聲,親切道:“您抱走便是。”他說話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左臉頰火辣辣的生疼。
師父已是走到了他的身旁,他知道師父拿了長劍,便低頭念道:“師父,你回房去吧。”
師父微微一笑,輕輕地拿劍鞘頂端敲了敲他的腦袋,帶著些許的溫柔道:“蠢徒弟。太蠢。”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長劍便帶著狠戾的劍光掀起翻落,梁慕耳中隻聽見馬總管一聲壓抑的慘叫,眼前便飛快地掠過一抹鮮紅。
鮮血濺到地麵上,不過是幾道黯淡的黑,月色也照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馬總管毫無征兆地慘叫了一聲,聲音在空中猛地頓住,像是叫人掐住脖子一般發不出聲來。
師父低聲道:“狗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見不得光的地方,便是說話都要輕聲細語。”
他衣袖翩翩,揮劍時又顯露出曾經的風華蓋世,依舊俊郎堅毅的臉龐,越發襯得馬總管扭曲的臉狼狽不堪。
梁慕看著眼前的男人捂著斷臂激烈地喘氣,心中一跳,卻不覺得憐憫,也不覺得痛快。隻是更深的無力感將他包圍,他也如同被誰掐住了脖子一般,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總管厲聲喊道:“韓誌!你敢。。。。。”
他剛開口,師父便出手點了他的啞穴,麵容已無方才的冷靜,他陰狠道:“一條野狗也敢亂吠。再不滾,連你的狗腿一起打斷。你倒是可以看看,姓楚的會不會替你討公道。”
院門口走出兩個身穿夜行服的男子,皆是殿內的人,平時在馬總管跟前聽候差遣,因這小院不能輕易進來,所以便在門口候著。此時他二人見馬總管倒地不起,卻也無動於衷,一人將那斷臂撿起,另一人將馬總管扛到肩上,如同扛著一袋貨物一般。麵無表情地衝師父抱拳道:
“我等回去問過大人再來處置。”
師父揮揮手,轉身連梁慕也沒看一眼,徑直回了房。
他在生梁慕的氣,氣他又招惹麻煩,氣他又開始發瘋,然而最氣的,是氣他明明躲得過卻硬要接下那一掌,隻不過為了在楚封白麵前有怨言可講,有底氣抗議。無論梁慕有沒有意識到,他確實已經開始把楚封白對他的那份特別當成了籌碼。
這樣不好,師父在擦劍的時候想,這樣我的傻徒兒總有一天會失望,會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