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鹿！（即八格，日語：混蛋）”，一聲暴喝中，一隻上好的景德鎮細瓷酒杯被狠狠摔在棕紅色的地毯上，空氣中驟然泛起一股烈而不冽的酒味。
    為了請求日本駐德大使館的幫助，田尻光也一路不敢停歇，至柏林時已經是深夜時分。所幸時下歐亞戰事紛亂，大使館內仍燈火通明。待田尻光也逐一敘述了慕尼黑大學遭遇後，他麵前微胖的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揚手摔碎手中的瓷杯。
    登時，多少身穿敞領曳地和服，正彈奏三味線的日本藝妓們嚇得脫口驚呼，慌忙跪地收拾。田尻光也被澆得一臉酒水，隻得頻頻鞠躬，絲毫不敢正視麵前的男子。
    男子名為加藤義男，本是駐華公使日置益【11】的政務參讚，曾參與臭名昭著的中日‘二十一條’【12】修訂，並成功迫使‘皇帝夢’心切的袁世凱接受了其中一至四號條款。無奈好友、時任日本駐天津總領事吉田茂，受日本政界巨頭牧野伸顯【13】影響深重，“親英美”思想極度濃厚，招致少壯派軍官的堅決反對，終究未能如願加入三年前的廣田弘毅內閣。以致不僅自己被連帶降職，更灰頭土臉地屈身為駐德大使大島浩的武官，心中憋悶可想而知。此刻又獲知堂堂大日本帝國竟出了這麼個不肖廢物，心中的憤怒自然無以複加！
    加藤義男十指緊緊扣住黃楊木太師椅扶手，恨不得將其生生拗斷！他逼視田尻光也的刀條臉，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如實重複一遍，是不是那支那豬林正道的女兒當眾給了你一耳光，又讓你在慕尼黑大學測驗中出醜！？你若有半句虛言——”他從西服裏迅速抽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直直頂上田尻腦門，“我就代表大日本天皇陛下，將你這兩度丟了我大日本帝國神聖尊嚴的廢物斃了！”
    田尻光也登時麵如土色，顧不得擦去酒水，隻露出兩截醜陋齙牙：“加——加藤大人，我怎麼敢欺騙您？可——可我也沒辦法，畢竟那支那人林靜如有兩個好友，背景都不一般：一個是現任慕尼黑市長的千金克裏斯蒂娜·瑪蒂爾德·舒澤——”
    注釋：
    【11】日置益：日本外交官，先後出任日本駐智利、阿根廷等國使節。1900年任駐華使館頭等參讚，參與八國聯軍侵華及鎮壓義和團活動。1914年在日本駐中國公使任上，積極慫恿袁世凱稱帝，11月奉召回國，策劃侵華步驟。1915年1月18日，他代表日本政府向袁世凱遞交旨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5月25日，以全權代表身份與陸征祥簽訂《二十一條》，不久病死。史料參考百度百科。
    【12】“二十一條”，袁世凱指望歐美列強幹涉落空，又怕得罪日本，皇帝做不成，便以中國無力抵禦外侮為借口，於1915年5月9日晚上11時遞交複文，接受了除第五項各條外的所有要求，5月25日在北平簽訂所謂“中日條約”和“換文”。全國無不悲憤至極，各地掀起抵製日貨的高潮，全國教育聯合會將5月9日定為國恥紀念日。12月12日袁世凱宣布恢複帝製，改次年為“洪憲”元年，這便是嘩眾取寵的“洪憲複辟”。
    【13】牧野伸顯（日本“維新三傑”之一大久保利通的次子，曆任外務大臣、內大臣、樞密顧問官等要職，是日本天皇的重臣，也是二戰前日本政界“親英美”派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