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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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沛餘是一個患有失語症的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很小的時候。像許多正常的孩子一樣,許沛餘並不是一生來就患有失語症,而是後天的。接踵而至的就是她的抑鬱症。她以為她的人生就是黑魆魆的,她以為所有人的人生都應該和她一樣。
沒錯,我就是那個孩子,我叫許沛餘。
我有一個不是很幸福的家,之所以說不是很幸福,是因為我父母雙全,恩愛有加,可是那隻是表象而已。
我媽,是一個醫生。醫生們叫她,餘主任,婦產科。我媽是一個工作狂人,我不知道沒有我之前是不是就是這樣,我隻知道她沒怎麼帶過我,我和她談不上愛或者不愛,也談不上恨。她以前最愛說的就是,煩死了,又要看病人。現在最愛說的是,作孽喲,你要我怎麼辦?
我爸,是一個律師。從很久以前我爸就很有名了,很多人找他打官司,據說都會贏。我不知道是真的他很厲害,還是像別人說的,我爸隻幫富人打官司想不贏都難。沒錯這就是我家,我從出生就沒有人管。他們都太忙了,誰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金飯碗來照顧我,於是我是跟著奶奶長大的。
奶奶在農村,不願意來城裏住,我就跟著去了。奶奶家還有叔叔和嬸嬸。那段日子是我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了吧,好像看不見明天的太陽,永遠都看不到。那時候每次看見書上說,再黑暗也會迎來光明,就像豆芽總會破土而發。我都會覺得很搞笑,因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豆芽,但是我知道,真的沒有所謂的光明,那都是騙小孩子的。
在奶奶家,不說我當牛做馬,也是什麼活兒都幹了。我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新衣服什麼是紅燒肉,以至於我現在吃紅燒肉就會吐,幾乎是一個素食主義者。我不愛紅色的裙子,因為從小那樣的裙子就給了堂妹。叔叔嬸嬸的女兒,她叫許茵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命裏缺草,名字裏才會這麼多草字頭。但是,她絕對不是一個吃素的人,她最愛的就是紅燒肉。
我住到奶奶家的那個黃昏,我永遠都記得。我正要上三年級學,我媽不同意送走我,卻又不願意照顧我,她就是這樣一個貪心的女人,什麼都想得到。我一直在想,早知道不想帶我,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呢。最後我爸媽談判失敗,在我準備上小學的前一天送到了奶奶家。我第一次見那麼破的一個房子,我家條件不錯,住的複式樓、每天早餐吃的各種土司、喝新西蘭進口的牛奶。可是就這樣,他們還是把我送走了,並且此後每個月看我一次,給奶奶送生活費。
“沛餘,以後你就和叔叔嬸嬸還有奶奶住,等你大了,媽媽就接你回去。”我媽穿著一雙精致的白色高跟鞋踩在唯一一塊沒有泥巴的地方,我低頭看著她白色的高跟鞋,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說什麼,說別留下我一個人,說帶我回去?我知道,那沒有任何用。改變不了什麼的話,我還不如不說。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懂事,居然這樣的體諒我的父母,長大了我一定是一個善良到爆棚的姑娘。
我爸沒有下車,坐在車裏看著這仿佛和他無關的一切。就像每天晚上看電視劇一樣,沒有絲毫表情。
“以後每個月記得給我送點錢,別讓我一個人太慘,你走吧。”我記得,那是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離開了那個繁華的城市以後,到那個繁華的城市以前。
“沛餘,別這樣和媽媽說話。媽媽會難過啊。”我看著餘主任那快流淚的表情,差一點就要相信了,相信她是真的會難過。我就快要忍不住抱著她的時候,她踩著高跟鞋上車走了。
嗬嗬,我就說吧。是我太天真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漂亮的女孩子,許茵茜。雖然在農村,但是她穿的一點也不像農村的孩子那樣土裏土氣。嬸嬸給她買最好的東西,能給的都給她。可是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隻有女人才懂女人。我一眼就能看出這個許茵茜是什麼妖怪,她根本不像外表那麼單純。我知道,以後我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姐姐?你是沛餘姐姐吧,我們以後就住一起拉,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一起吃飯,哈哈,我好開心啊,我知道你要來,開心的昨天都沒有睡著呢。”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和和氣氣的和我說話。我看著她的眼睛,挺真誠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我的失語症還沒有很嚴重,那時候我還會說話,隻是願意不願意的事情。
“進去吧,孩子。”奶奶也過來,讓叔叔拿著我的行李箱。我沒有回頭,跟著他們走了進去。
我第一次進那個房子的時候,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遍周圍。水泥地麵就那樣赤裸裸的暴露在我眼前,天花板也是灰色,牆壁也是灰色,門是破舊的木門,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一樣。一進去就看見一幅遺像,我知道那是我苦命的爺爺,早早就去了西方世界。偌大的房子房間倒還是不少,叔叔嬸嬸專門給我了一間房讓我一個人睡。
我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我帶來的東西很少,無非就是平時穿的衣服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我沒有什麼玩具,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帶來了也要給許茵茜的話那麼我還不如不帶。我從小就是一個占有欲特別強的人,我的東西絕對不可能給別人。可是很多年以後,太多人教會了我另一個道理,有些東西隻是你以為是你的,其實隻是短暫的停留罷了。
“我們差不多大,我不用叫你姐姐吧?”許茵茜進來的時候沒有敲門,這讓我有點不舒服。畢竟我從小的認知就是,進別人的房間要敲門、拿別人的東西要經過別人的同意。可是偏偏,許茵茜這兩點都不知道。
“我們好像還沒有很熟。”我抬頭看了一眼她,然後又彎腰將箱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放進潮濕的櫃子裏,櫃子裏有一股子很難聞的味道,說不清是什麼味道,可能是蟑螂也可能是老鼠的屎。
“我知道啊,你剛來。可是我們以後會慢慢熟悉的,我叫你沛餘好不好,你可以叫我茵茜或者茜茜。我們明天就在村裏那個那個一小上學,那雖然條件不是很好,可是那是這裏唯一的學校。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可是你也應該知道,來了就走不了了。既然走不了,那為什麼不過的好一點,讓自己開心點呢。”
許茵茜說這番話的時候,一點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我隻覺得她的心裏住了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像我媽,像我奶奶,像。。。。。。我知道了,最像我嬸嬸。尤其是她的表情,簡直和我嬸嬸一模一樣。她在嘲笑我,在諷刺我,在故意告訴我,我逃脫不了她們的手掌心了。
我感覺一張網牢牢的罩住了我,我突然沒辦法呼吸。我用右手用力的按住我的左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一樣,砰砰砰的響個不停。
“好。”
沉默了很久,我終於平定了自己的心。我差一點以為自己是心髒病發就要死掉了,沒想到隻是自己太緊張而已。我隻是簡單地回答了她一個字,卻覺得她的眼神變得明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