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巴佬進城 chapter67.【舍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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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芷窩在被窩裏看著蔣慈忙著數錢然後洗菜和麵準備明早的早飯,他看了很久,冷的使勁往裏縮了縮。
入夜,拗不過楊芷,蔣慈上了床,兩個人擠在一張一米五的小床上,本來床就不結實,這下兩人動一下這床就響個沒完,楊芷睡不著,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卻突然聽見旁邊的蔣慈來了一句:
“你和你媽媽說了麼?”
楊芷不耐煩地打著哈哈:“說了,她同意了。”
蔣慈似乎鬆了一口氣,說了句“那就好”。
迷迷糊糊地,蔣慈聽見楊芷發出一聲歎息,然後向他這邊湊了湊,使勁摟住他的胳膊,捏了捏,又鬆開手,敵不過睡意,蔣慈沒過幾分鍾就沉沉睡去,手機扔在一邊都忘了充電。
第二天便不出意料地起晚了。
楊芷正睡著,便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迷蒙著看過去,就見蔣慈正站在地上倚著牆套一條褲子,然後小心翼翼地穿外套,出門洗臉刷牙,回來之後才來叫醒楊芷,接著就開始炸麵團,楊芷站起來撓了撓頭,穿好衣服瑟縮著去洗漱,等他回來的時候幾隻年糕丸子就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在盤子裏了。
而蔣慈卻沒有吃飯的時間,叮囑了兩聲就趕去上班了。
國外來的那幫明星今天才走,蔣慈又和工友們火急火燎地忙了一天終於在天黑之前打卡下班。
一回家,楊芷正坐在床上發呆,涼涼站在桌子上警惕地瞪著楊芷,見蔣慈回來,楊芷忙起身穿鞋:“正好你回來了,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你看門吧,有想吃的麼?回來我給你帶。”
蔣慈隨口應了聲,趕緊去給涼涼泡貓糧。
楊芷看著那隻一直對自己滿是警惕的小貓,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它的腦袋,涼涼卻像打了雞血一樣突然跳起來抱著楊芷的手就狠狠來了一口。
這一口可沒把蔣慈嚇個半死,就見小貓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發出嘶啞尖銳警告似的叫聲。
“沒傷著你吧。”蔣慈趕緊去查看楊芷的手,就見他的手指上赫然多了兩個紅色的小點。
楊芷目光清冷,他看著那隻小貓,收回了手:“沒事,咬的不重。”
倆人去出攤的時候蔣慈還一直惦記著楊芷的手,路過藥店還跑進去給他買了消炎藥,楊芷倒是不在乎,說自己一直不招動物喜歡,已經習慣了。
“算了,我回家了,今晚去打一針。”明顯看出來楊芷嘴上說著沒事其實心裏特別不高興。
蔣慈也不敢挽留他,臨走前還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囑他快點去打針傷口不要碰水之類的。
小孫這幾天都在陪小美,小美打了胎之後更嬌氣了,一下課小孫就去接她放學過來了,天天好吃好喝像供菩薩一樣供著,小孫這下連攤也不出了,天天就聽小美在那裏沒事找事了。
蔣慈一個人默默地收拾東西,把那些漂亮的小飾品拿出來細心地放到小桌上,打開台燈,照的那些小飾品亮晶晶的,旁邊還有未化的積雪,有小女孩調皮地踩在上麵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就在他看得入神,前麵落下一道陰影,蔣慈回頭,隻看到他的褲子,愣怔了一下,接著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坐在那裏,也不抬頭更不詢問。
那人站了好一會兒,似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之後委身蹲下來。
“今天這麼冷也出來麼?”
蔣慈沒說話,看著自己的鞋子。
“這樣不會很辛苦麼?”
蔣慈換了個姿勢,還是沒說話。
那人也不再逼他開口,從他的小攤上拿了很多小飾品,有用沒用的,拿給蔣慈結賬,蔣慈收好了錢然後找袋子給他裝起來遞過去,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對麵的人伸出手,指尖還沒碰到袋子,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叫喊,接著就看見那邊的小販都開始收攤,對麵炒酸奶的小哥一聽也是急急忙忙關煤氣收東西,邊朝蔣慈這邊兒吆喝著:“小蔣!你趕緊收拾東西,城管來了!”
蔣慈呆滯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之前小孫就經常跟他嘮叨見了城管要趕緊跑之類的,說他們就是一群披著君子外衣的小人,跟土匪沒什麼兩樣。
對麵的男人接過袋子,看了一眼炒酸奶的小哥,然後也開始動手幫蔣慈收拾起東西。
蔣慈一把奪回男人手中的東西,把小桌立起來往一隻大包袱裏一塞,緊接著就聽見那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砸東西的聲音,男人的怒罵聲,女人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蔣慈慌了,手上的動作卻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遲滯。
幾個穿著厚厚大衣的城管向這邊跑來,對麵炒酸奶的小哥一看連忙推起小車撒丫子就跑,還不忘回頭衝蔣慈喊:
“蔣兒!東西別要了,快走吧!”
“你!別跑,回來!”城管大隊一聲怒喝,嚇得蔣慈哆嗦一下。
對麵那男人一把奪過蔣慈手中的大包袱,強硬的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拉著他就跑,蔣慈這才急的出了聲:“等等!還有些沒拿!”
盧子謙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別要了,以後再說吧。”
“不,不行!”蔣慈說著就開始大力掙紮起來就要回去拿剩下的那些首飾。
盧子謙氣的抬腿給了他一腳,罵道:“你知道那是些什麼人麼,叫他們扣下你就不是損失那一點破爛了。”說完,又粗魯地把他拉過來,幾乎是用推的把他推到了自己車上。
“先上車!”
蔣慈眼睜睜看著那點首飾被那些城管裝起來扔到了執法車上。
盧子謙用力關上車門,發動了車子,一踩油門飛出去老遠。
就看見蔣慈跟隻被搶了食的小狗一樣,滿麵愁容,聳拉著腦袋,看那樣子都能哭出來。
盧子謙把車子開到自家門口,然後停在那裏,沒有要下車的意思,隻是從口袋裏掏出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
“那些東西應該不值幾個錢吧,都是些假貨而已。”盧子謙用餘光看著他。
蔣慈沒說話,手裏牢牢攥著僅剩的那一點貨物,那張小桌橫在車裏很是礙事。
盧子謙拿過錢包,從裏麵抽出幾張一百的遞過去:“我給你把東西丟了,賠給你就是。”
盧子謙突然就想起來自己上高中的時候,特別喜歡吃學校對麵那個小攤裏的芝士紅豆餅,是一個寡婦在賣,經常能看到她七八歲的小女兒就坐在一邊的板凳上寫作業,晚飯就拿個紅豆餅充饑了,一方麵是出於對這對母女的憐憫,另一方麵也是她賣的東西好吃又實惠,盧子謙和他的朋友算是那裏的常客,搞得班上的同學都拿他倆開玩笑,說紅豆少婦風韻猶存,子謙弟弟寂寞難耐之類的。
後來全國開始搞創城,就莫名其妙多了這麼一批比地痞流氓還不上道的執法人員,不禁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四人幫,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沒多久就把這寡婦的攤子砸了,爭吵中把人小女孩打破了頭,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那對母女,不知道現在她們過的怎麼樣。
回家之後盧子謙還為這事跟家裏人抱怨了一頓,結果他那個教授老爸卻說了一句:
“這些人必然會成為將來國家經濟發展的阻礙。”
“發展經濟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老百姓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是他們連謀生的手段都沒了,還談個屁發展,您老就是教政治的,怎麼連這種道理都不懂。”憤青盧子謙怒道。
“你隻看到點皮毛,這些話我不跟你多講,就讓你填誌願的時候填政法類的,到時候不用我說你自然而然就能明白了。”
於是憤青盧子謙選了獸醫學。
蔣慈沒有推辭,接過那錢,也不想再同他糾纏什麼,拉了門把手就要下車。
盧子謙眼疾手快上了鎖,蔣慈望著那車門看了半天,就聽見旁邊的人輕聲道:“來我的醫院工作吧,素素她們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別高興,她們現在成天沒事就跟我念叨你。”
“不用了,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
“蔣慈。”盧子謙拉過他的衣領迫使他轉過頭:“你別自欺欺人行麼,好我知道你不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我就明白地告訴你,你一個保潔員,一個月發不到一千五的工資,你到這座城市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賺這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微薪麼,你真的就甘願一輩子這樣活著?過這種沒有老婆,住一輩子廉租房的日子麼?”
蔣慈搖搖頭。
“你其實很聰明,學東西也很快,可能僅是環境不允許你接觸更高的知識層麵,你去了我的醫院,所有的東西我都可以手把手地教你,並且你在娛樂公司,那種地方的話你要遭受多少白眼,那裏絕對不會有一個人瞧得起你,知道麼?”
蔣慈緊繃著臉,攥住大包袱的手慢慢鬆開。
似乎聽起來,無論是哪方麵都是盧子謙這邊更好一點。
但是隻有一點,哪怕是封佳鈺很嫌棄自己,那個公司的人都高傲自大對自己呼來喝去,但是如果真的走了,可能就再也看不見封佳鈺了。
隻有這一點,才是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