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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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建宇背著個大竹婁一寸一寸地搜著剛剛泛出的山野菜,春天的山很是好看,綠綠草、暖暖的風,可馮建宇並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他隻想多踩些野菜,多賣點錢,好給奶奶買點好藥。
繞過一道山梁,進到山溝裏,有一條清澈的溪水緩緩流淌。馮建宇放下沉甸甸的大竹婁,彎腰捧一捧冰涼的水猛地灌下去,沁人心脾,那叫一個舒服,他深吸一口氣,躺在草地上,伸長四肢,想休息一下。
馮建宇眯著眼睛,目光散漫的望著對麵的峭壁,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打在他臉上,他偏了一下頭,下意識的躲過強光,可那光線又追了過來,馮建宇感覺不對勁,這光好像是人為用鏡子打過來的,他向峭壁上看去,一個人影在高高的崖壁上站著,那閃光就是他發過來的。
馮建宇有點暈,那麼高的懸崖上怎麼會有人,這時,那刺眼的光又掃向他,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亮光移開,馮建宇看到峭壁上的人影在向他招手,他這才明白,那人在向他求救。
整天在山裏轉悠,登山爬高對他來說都不算個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馮建宇趟過溪水,站在山腳下,望著高聳的山崖,也有點打怵。
上麵的人看到他過來了,又不停的向他招手。
唉,真倒黴,馮建宇猶豫了一下,他知道,從這裏爬上去,至少得兩小時,奶奶在家裏會餓的,奶奶行動不便,他很擔心這麼久沒回去,她會有事,可這人又不能不救。他想了想現在就是自己上去了,也沒辦法把他帶下來啊。馮建宇衝著上麵的人大聲喊著:
“你在這等著,我過一會來救你。”也不知道上麵的人沒聽到沒有。
馮建宇回來背起大竹婁飛快衝出山坳,他得快點回家伺候奶奶吃飯,然後拿工具回來救人,否則,天就黑了。
回到山腳下破敗的小屋,馮建宇首先跑進奶奶的房間,看到奶奶安靜的躺在床上,他靜靜的坐在床邊,伸手摸摸奶奶蒼老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看著奶奶毫無表情的閉著雙眼,嚴飛歎了口氣,這歎息聲如此的疲憊,如此的憂傷,根本不像一個十八歲的男孩應該有的。馮建宇坐了一會,掀開奶奶的被子,輕輕地給奶奶翻了個身,又看看身下的褥子,還好,沒有尿。然後,他趴在奶奶的枕邊,用臉貼了貼奶奶幹澀的皮膚,柔聲的說“奶奶,你餓了吧,宇兒給你做飯去。”
不一會,馮建宇就煮好的菜粥,他從破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小口袋,倒出一些肉鬆,拌到飯裏。端著碗回到奶奶的房裏,奶奶還在昏睡。
他輕輕的搖醒奶奶,奶奶睜開混濁的眼睛,失神的看了他一會,幹癟的嘴唇動動了,發出一串不明的聲音,這種語言表達方式,隻有宇兒知道,老人在說:“宇兒,你回來了!”“嗯,奶奶,餓了吧,宇兒喂奶奶吃飯,好不好。”溫柔的聲音像在哄小孩子。馮建宇把奶奶瘦弱的身體抱起來,在後麵墊上一個枕頭,讓婆婆舒服地靠在上麵,然後端過碗,小心翼翼的把菜粥吹涼,一口一口的耐心地喂著老人。
奶奶有時吃一半吐出來一半,這一頓飯大約喂了一個小時,給老人擦掉嘴角的飯粒,又慢慢的扶著老人,讓她平躺下來,又給奶奶接了尿,然後把被子蓋好。彎下身子,又貼了貼老人的臉,老人的嘴動了動。
馮建宇笑一笑說:“奶奶,我這就去吃飯。我吃完飯要出去一下。”
老人看了看他。馮建宇知道奶奶擔心他,就安慰道:
“奶奶,不用擔心,我一會就回來。”
奶奶無奈的點點頭,自己不能動,一切都要這個孩子來承擔,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也許自己去了,宇兒反而會更輕鬆,不知道以後宇兒的生活該怎麼辦,自己窮困潦倒一輩子,什麼也沒給孩子留下。老人輕聲地歎了口氣。
宇兒把剩下的一點菜粥倒了一些水,把一塊幹幹的餅子泡在裏麵,胡亂的吃了起來。
吃完,馮建宇想了想,又拿起一塊餅子看了看,有點舍不得。一跺腳,還是揣到懷裏。來到院子的草篷,找到一卷粗繩子,挎在肩上出了門。
來到山腳下,馮建宇眯著眼睛往峭壁上看,可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剛才那人還在不在了。大聲的喊道:
“上麵那人,你還在不在啊!!”連喊了數聲,才看見一個小黑影出現在崖壁上。那人衝他招了招手。
“看樣還沒死!”馮建宇也不再浪費力氣和他說話,順著峭壁的岩石一點一點往上爬。
還好,這段山岩,他每年夏天的時候,都會爬上來,因為,峭壁上的幾棵樹上會生靈芝,可以賣個好價錢。
兩個小時以後,馮建宇爬到的救人的地方,那地方是一個平緩的岩石,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刮得破破爛爛的,由於已是傍晚,少年的臉上又都是泥土,看不清他長得什麼樣子。可那雙眼睛卻錚亮錚亮的。
看著喘著粗氣上來救人的嚴飛,那少年笑了笑,沒有一點驚慌的樣子。
馮建宇盯著他看了一會,一肚子氣,自己辛辛苦苦的、不要命的爬上來救人,可這人卻一句話也不說,你就這態度啊。
“喂,你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馮建宇問道,那少年看了看他,沒說話。
“喂,你啞巴啊?”
“你才啞巴呢!!”少年衝他翻著白眼。
馮建宇氣樂了:“跟你好好說話,你不吭聲,罵你,你倒聽見了。你這是啥態度啊,我可是來救你的?”說著,從懷裏拿出餅,給少年丟了過去。
那少年也不客氣,接過來,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剛才跑啥?”少年又翻了嚴飛一眼。
哎呀,還反了你了呢,我還不想救你呢,馮建宇看著那張一點沒有感激的小黑臉,粗聲粗氣的說:
“你要這麼說,我還不管你了呢!”說著就轉身要走。
“別、別,”少年急忙拉住馮建宇的胳膊,賠上了笑臉:
“你看,我這不是等著急了嗎?”
“你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馮建宇也不跟他計較,坐在少年的身邊問道。
正在咬餅子的少年頓了一下,眼裏掠過一絲不意察覺的恨意。他沉默的點點頭。
吃完幹餅的少年,用胳膊碰了碰嚴飛:“有水嗎?”
“沒有,你還要的挺全的。”馮建宇心想,給你點吃的就不錯了,我又不認識你是誰,我該你的,還是欠你的。也許馮建宇沒想到,他這輩子還真是該這個人,欠這個人的。
看少年吃完了,馮建宇說:“我們該下去了,天快黑了。”
“嗯,咱怎麼下去啊,你看我這腿都這樣了。”少年不好意思的把腿伸給馮建宇看。
馮建宇這才注意到少年的左腿上一條很長的口子,已經結上了血疤。他低頭仔細的看了看那條受傷的腿,用手指捏了捏沒流血的地方,說道:“骨頭,應該沒有傷到。要下去,你得聽我的。你能站起來吧?”
少年點點頭,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馮建宇。
馮建宇也不廢話,拿下繩子,找著一頭,動手在少年的腰上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又把另一頭固定在一塊岩石上。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看著還真挺專業的。
少年似乎明白馮建宇要做什麼了,驚恐地說:“你不會就這麼把我扔下去吧,我會死的。”
馮建宇白了他一眼,哼道“瞧你那膽!!不是扔你下去,我放你下去,我在上麵,一點一點放繩子,把你順下去。”
“沒有別的辦法嗎?”少年看樣很擔心:“你能拉得住我嗎?”
“你說呢?我在這山裏長大的,兩小時才爬上來,我自己下去倒不費事,可你的腿傷根本不能跟我原路下去。”看著還是滿臉緊張的少年,馮建宇安慰道:
“你放心,我不會傷著你的,但順你下去的時候,你自己也機靈點,別讓尖利的岩石把你刮傷了。還有到了下麵,喊一聲。”
“那你呢?”
“你就不用管我了。”
這種情況,少年也隻有信任這個山裏的野孩子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看看粗壯的手臂,承受自己身體的重量,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馮建宇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放著手裏的繩子,少年真的不算很重。
沿著凹凸不平的峭壁一寸一寸的下滑,少年雖然緊張,中間小心的避開尖尖的岩石,但也不能完全的不受傷,身上還是被刮了幾道血痕。
半小時的功夫,少年安全的到了山腳。
心髒快掉出來的男孩,站穩後,喘著氣。抬頭望望山頂,馮建宇已經變得很少了,看到他彎著腰向下望的姿勢,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激。掉下山崖的那一刻,自己曾經那麼的絕望。如果沒遇到這個人,恐怕自己沒摔死,也會餓死的。
他衝上向大聲的喊道:“我到地麵了!!”
話音未落,少年就看到這個山裏娃像個猴子一樣蕩繩子往下滑,那矯健的身姿,左右騰跳,十分的瀟灑,不一會就下來了。
到達地麵的馮建宇,連氣都不喘一下,好生讓少年羨慕。
馮建宇看了看他,說:“走吧,先去我家吧。”也不管男孩能不能走,他自顧自地走了。少年衝他的背景伸了伸拳頭,忍著疼痛,一瘸一拐的跟在馮建宇後麵。
馮建宇不看他,後腦勺卻好像長了眼睛,冷笑一聲說道:“把你救下來,已經算我仁慈了,別想讓我背你。”
就這樣,倆人磨磨蹭蹭的走著,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馮建宇也不理那少年,徑自跑到屋裏去看奶奶。
他小心的給奶奶翻翻身,感覺身下很濕,知道老人又尿床了,也不嫌煩,輕輕地說:
“乖奶奶,又尿床了,宇兒給你換墊子啊!”他慢慢的拉出老人身下的墊子,扔到的地上,回身打開床邊的櫃子,拿出一條幹爽的棉墊,細心的埔好,然後又把老人擺了一個舒適的睡姿,蓋上被子,彎下身,貼了貼老人的臉,輕聲的說:
“奶奶,宇兒一會燒水,幫你擦身子啊!”
少年站著門口望著馮建宇順理成章做著這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一個怎樣的山裏娃啊,對待一個老人,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有耐心。好像在伺候自己的孩子一樣。
馮建宇回頭看到門口呆呆的男孩,這才想起來,他救了一個人回來。
他拿起地上髒墊子,走了出來。並不理那人,自顧自的來到灶前,往大鍋裏加水。點著材草,一股濃煙熗得他眼淚直流。也熗得少年一陣咳嗽,
王青從來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窮的人家存在。
一會,水燒好了,馮建宇舀出半盆熱水,把剩下的水倒入另一個大盆裏。對男孩說:
“你洗洗吧,我要去給婆婆擦身子。”說完,端著大盆進了奶奶的房間。
馮建宇每天都給奶奶擦身子,因為他不能讓奶奶得褥瘡。他沒有錢給奶奶看病,已經很對不起奶奶了,奶奶養了他十八年,那些辛苦,不是常人能想像的。如今奶奶生病了,什麼都不能做了,他必須照顧奶奶,如果奶奶沒有了,那他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個親人也沒了……
伺候完奶奶,馮建宇出來,看到已經洗幹淨的少年一怔,這孩子長得太好看了,濃濃的眉毛,一雙細長的鳳眼,睫毛長長的。挺直的鼻子,嘴唇豐滿而嬌紅。
少年那身破爛的衣服被扔在了地,隻穿了內褲,光著的身上皮膚白晰而細膩。真是城裏孩子,自己一身黑皮簡直沒法比。
看到馮建宇,男孩不好意思的說:“你有沒有衣服,先借我穿一下。我這身衣服不能穿了。”
馮建宇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沒說話,越過男孩進了另一間屋子,拿了一套舊舊的校服出來,扔給少年:
“我也沒有多餘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窮,這是我穿過的校服,你先將就一下吧。”少年胡亂的把衣服套在身上,馮建宇又說:
“你去那屋睡吧,我還得把奶奶換下來的墊子和衣服洗了,要不奶奶明天沒有用的了。”
少年看了看已走到院子裏的馮建宇,不好意思的說:“我肚子還是挺餓的,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啊!”
馮建宇的背部一陣僵硬,停頓了一會,還是說道,
“碗櫃裏還有一個餅子,你自己拿吧,渴了的話,那個水缸裏有水,那是井水,不髒。”說完,心裏這個氣啊,那餅子可是我明天的早飯。
馮建宇借著月光花花地往大洗衣盆裏壓著井水,並不理會那屋裏啃餅子的少年:我這不是找病嗎,家裏本來就沒什麼糧食,弄這麼一個玩意回來,可咋整。越想越氣,衝著屋裏喊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啊?”
“王青!”屋裏啃餅子的少年含混的答道。王青並不知道自已吃了人家的早飯。這種東西,擱以前,打死他,他也不會吃的。又幹又硬,可這裏也沒別的吃的啊。
這時,就聽外麵的山裏娃喊道:
“那個王青,我明天就送你到鎮上去,然後,你自己回家吧。我這真養不起你!!”
王青心裏一動,他知道,那個家,他是不能回去了,如果再回去,就等於把自己扔進了老虎口,他才十四歲,還不想死。可他也不並想在這窮山溝裏呆著,也不能去找自己的親戚們,他不信任那些人了。
他沒吭聲,抬頭看了看東屋裏的老人,說道:“這事明天再說啊,我去睡了。”
王青一瘸一拐的走進西屋,這房間顯就是那山裏娃的,屋子很小,剛好能放一張床,說是床,其實就是倆塊木板隨便搭起來的。感覺隨時都會塌掉的樣子。床邊的一個小桌子上放著很多書。
王青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唯恐一翻身,這個床就希裏花拉了。不過,對於自己的處境,他並不擔心,別看他才十五歲,那精明勁,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能比的。他摸了摸胸前的那塊玉墜,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主意。他邪邪的一笑,心說:“救了我,就想這麼把我甩了,真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