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手很涼，覆在他眼上，正好緩減疼痛。昨夜他哭了很久，這會眼睛腫的隻剩兩條縫。
    狗剩握著包子貼在他眼睛上的手，眼淚還是沒忍住，決堤而下。
    嚴禦文一直是個堅強的人，包子從未見他哭過，他一直以為狗剩打從出生的時候就是笑著來到這個世界的。從小就喜歡用拳頭的人哭起來，讓人更加無措。
    空氣裏隻剩下嚴禦文的哭聲，他哭起來的樣子不好看，像個小屁孩。他今年快十四歲，隻是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才讓人忽略他還隻是個孩子。
    半響之後，嚴禦文逐漸冷靜下來。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想安靜收拾好一切就和娘離開這裏。”
    “狗剩，你要離開這裏嗎？”包子已經無暇去埋怨他，隻為他的離開而驚訝，“為什麼？”
    嚴禦文沉默著不肯說話，這世界的肮髒，他已明白。爹被人所殺，本該為民做主的縣官卻反過來指責是他們咎由自取。什麼是人微言輕，什麼是官匪勾結，他總算懂了。這地方雖是他的故鄉，但再待下去，怕是會有許多麻煩。
    三日而葬，他和娘都等不了這三日，便要把爹的屍首匆匆埋葬，遠走他鄉。
    “我給你的狼牙，你還帶著嗎？”
    “嗯。”包子摸出沾染他溫度的狼牙，想要摘下來拿給他看。
    嚴禦文製止了他，“既然不能在你身邊，見物如見人。若幹年之後，你我之間若有緣分，定會相見。”
    包子不喜歡這鄭重的告別，口中有千言萬語要傾訴，卻不知從何說起。
    狗剩娘已經過來喚他收拾行李，值錢的家當不過幾件，倒也輕便。
    這時候狗剩娘最放心不下的，反倒是包子，她拉著他的手，道：“你無親無故，本以為我能照顧你，誰曾想……”女人是種既脆弱又堅強的生物，喪夫之痛沒有打倒她，反教她愈加強大。
    她摸出一個小荷包，塞入包子懷裏，“裏麵有點錢，書還是要繼續念的，我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
    包子悄悄抹去眼角的淚，幹澀道：“伯母放心吧。”
    日落之時，嚴禦文一家安頓好一切，從家裏出發。
    包子呆呆地坐在山頭，看太陽漸漸沉沒，直到最後一絲餘暉徹底消失。
    “你說俗世為何有這麼多煩惱，這麼多離別？”
    不知何時，靜遠站在了包子身後。他在這看包子很久了，卻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命運給人生離死別。世人，隻能接受。”
    “若人真有命運一說，那為我寫命運的是誰？”包子轉身，眼睛裏盡是難過，“為何我們要受他愚弄？”
    “包子……”靜遠捧著他的臉，在他額上落下一吻，“相信我，我不會讓命運奪走你。”
    風一時呼嘯而起，包子沒有聽清靜遠的話，隻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便暈了過去。
    前幾日被洪水卷走所受的傷寒還未痊愈，今日又受了打擊，真是，早知不該逞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