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蓮緩了很久才讓自己的聲音恢複平靜，“你下來，我有話想問你。”
    “你問我就要答嗎？嗬嗬。我要去外麵，去找那該死之人。”說罷，念薇便向外頭飛去。
    鏡蓮一急，手執金杖，輕輕點地，鈴鐺隨之一震，便形成巨大的吸力，攥著念薇。念薇掙脫不過，破口大罵，“臭和尚，還出家人呢，欺負我一個女人，哦不，女鬼。”
    她現出原形，猙獰可怖，張牙舞爪地撲向鏡蓮。天空登時狂風大作，陰雲密布。
    一個死去半年多的女鬼是難以奈何鏡蓮的，隻是，鏡蓮皺眉，一個普通女鬼的怨氣何以牽動風雲，不可小覷。他扯下佛珠，拋向空中。佛珠自行斷開，一顆顆珠子直襲念薇。
    念薇身手敏捷，一一躲過。“臭和尚，你不是要超度我嗎？你在著急什麼呢？”
    似是被看穿心事，鏡蓮身形一頓，趁此機會，念薇的手刺向鏡蓮的肩膀，穿過皮肉，猩紅的鮮血頃刻染紅衣服。金杖感覺到主人的危險，再次綻放金光，念薇尖叫，身形萎縮下去，躲進井中。
    “臭和尚，等我出來，一定宰了你。”
    鏡蓮歎息，褪去上半身的衣服，將白色的藥粉灑在傷口上。被念薇傷到的皮肉已經腐爛發黑，一接觸到藥粉，滋滋作響，冒出白煙。說來也奇怪，不過片刻，這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先前的傷口完全不見了，連點疤痕都未留下。
    鏡蓮合上衣服，道：“我就在這裏等你，長夜漫漫，不如把你的故事告訴我。”
    井底傳來女子的哽咽之聲，看來她是恢複了幾分人的理智。等月亮出來，念薇借著月光吸收靈華，吐納養息後，她才開口，“你不會把我打到魂飛魄散吧。”
    鏡蓮轉動佛珠，“若你不再禍害他人，我自不會傷害你。”
    “嗬。”念薇苦笑，聲音又轉到輕快，“說起我的故事，也算是惡俗。”
    月光如華，一僧一鬼，皆在這濃重的夜色中各懷心事。
    吳家是羅溪鎮的富商，隻有一女吳念薇，被視為掌上明珠。少女初長成，深閨人未識。念薇及笄時，吳老爺宴請賓客，請了方圓百裏最負盛名的戲班為念薇慶賀。
    沒想到這一請便惹出事端。念薇那時靈動可愛，天真無邪，未經人事，不久便與戲班的台柱情投意合。吳老爺震怒，且不說吳家的人力財力，單憑那男子的戲子身份，他也絕不會同意這事，更是為絕念薇的念頭，要把她許配給他人。
    念薇在家中被寵的無法無天慣了，被吳老爺一激，便和愛人商量私奔。
    “我那時下了多大的決心呀。”念薇仰著臉看向井外的月亮。吳家的衣食無憂，父母的養教之恩，她全部放下，隻想跟著他去天涯海角。“布衣荊釵，粗茶淡飯，那又何妨。”
    他們在外麵生活了一陣子，就當念薇以為會這樣一輩子平淡幸福地生活，他卻在一次外出後再未回來。念薇一個人等待許久，在發覺自己有孕後才狼狽地回到吳家。
    她以為那人是死在外頭了，但不久，就傳來他與其他人完婚的消息。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孩子也因為意外流產，無望之下，在一個夜裏，她選擇投井自盡。
    “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到他。”念薇周圍怨氣聚集，眼睛變得猩紅。
    “找到之後呢？”鏡蓮清冷的聲音響起。
    “之後，”念薇有些遲疑，眼淚簌簌地落下，之後呢，她能怎麼辦，總不至於真的忍心殺了他吧。良久，她發出細不可聞的一聲歎息，“我隻是想再見他一次，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