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報答書雪，想要報答文湘，可是，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們那麼好的人都離開了，憑什麼那些害死他們的人卻還能活著？我知道，我這樣做確實很愚蠢，但我不後悔。”
    “若早知世上人心如此肮髒，小妖倒寧願永遠留在那深山裏不見天日。”
    夜贏奕淡然道：“你若想生存在這個人世間，就必須承認，接受肮髒的存在。”
    “人間沒有一個地方會是純潔無暇的。”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他會看到這些東西，為什麼要讓他看到這些罪惡的東西呢？
    頭劇烈的疼痛著，顧青臨癱軟在地上兩手抱緊腦袋，死死閉上眼睛，隻有上天知道他多麼渴望著逃離這個肮髒不堪的世界。
    “青臨。”，“青臨，醒一醒。”，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語調清冷而平穩，好像是在輕輕喚醒沉睡的人一樣。
    那道宛如月光下靜靜融化的雪水滴在青石上清冷的聲音，拯救了顧青臨，他終於醒來了。
    一睜開眼，夜贏奕還在，黑夜還在，漫天飛絮的蘆葦花也還在，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
    唯一有改變的是他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這蘆葦地上。
    “青臨，你醒了。”，站在他身旁的夜贏奕淡淡的開口道，聲音很平穩，沒有絲毫起伏。
    顧青臨疑惑了，冷汗津津的盯著夜贏奕：“夜兄，我這是？”
    “你剛才中了妖精布下的幻術，暈過去了。”
    “妖精的幻術？”，顧青臨楞了楞，既然他是中幻術而暈的，那他在夢裏看到的那些人和事物，是不是，都是不真實的呢？
    想到這，顧青臨連忙蹦躂了起來，急切的道：“夜兄，我剛剛昏過去的時候，做了個夢，我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夜贏奕平靜的點點頭，說：“我知道。”
    “你知道？”，顧青臨有些不確定，“你方才也暈過去了。”
    “沒有。”
    顧青臨狐疑：“那你怎麼知道我夢見了什麼？”
    夜贏奕神情平淡如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顧青臨當場被夜贏奕那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唬住了，他遲遲艾艾的問：“那你說，我夢見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夜贏奕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提起手中的孤燈，示意顧青臨看向自己的身後：“這個，你得去問它。”
    “啊？”
    顧青臨猶豫的轉過身，立馬嚇了一跳，他的身後是一堆高高的蘆葦，蘆葦下竟然站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兒童。
    那兒童身著一件柳色的衣服，臉色白得跟紙糊的一樣，紮著兩個小辮，眼睛冰冷，正在默默的回望著他。
    顧青臨被他那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神看得心裏直發毛，不由的挨近了夜贏奕一些，低聲問：“夜兄，它是誰啊？”
    沒等夜贏奕回答，那個兒童忽然冷笑一聲，盯著顧青臨說：“顧家公子，你不是一直都想找青雲觀的那個道士收了我嗎？怎麼，我現在站在你的麵前，你卻不認識我了？”
    顧青臨驚得都翹起了蘭花指，顫抖不已的指著那兒童：“原來，原來，你就是那個？”
    “不錯，我就是殺了文顧滿門的妖精。”，妖精冷漠的回答道。
    顧青臨上下打量著它，瞪目乍舌：“可，你，你怎麼是個小孩子啊？”
    “它不是小孩，那個是它千年道行的化身。”，“妖精百年修成精，千年修成人形。”，夜贏奕麵朝顧青臨解釋道。
    “你麵前的這個妖精有著千年道行，才修成人形，所以隻能幻化孩童之身。”
    妖精冷冷一笑，看著顧青臨：“你別看小妖一副孩童之身，小妖的年紀加起來比你上輩子的祖父都還要老。”
    妖精冷笑著，光著腳朝前邁了一步，顧青臨一驚，臉色大變：“怎麼，你殺了文顧兩府的人還不夠，現在還要把我也給殺了嗎？”
    妖精依舊冷笑：“顧家公子，小妖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你，小妖要殺的由始至終都隻是顧如詳罷了，隻是你為了保護他，三番四次的與我做對，我才不得已對你下手。”
    “殺了最後一個顧如詳，事情就結束了。”
    “你不過是一小小妖精，為何，一定要殺那麼多的人呢？”，顧青臨問。
    妖精冷哼一聲，反問：“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夢裏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不是真的，難不成，是小妖故意弄暈你，給你演變的一出戲？”
    顧青臨不自覺的低下頭去，心中盡是苦澀。
    “你殺了那麼多的人，都是為了受盡委屈而死的文湘是嗎？”，“文湘，她是你的什麼人？”
    “主人。”，妖精接話道。
    顧青臨驚愕無比：“她是你主人？可是，她是人類，你是妖精，你跟她怎麼會扯上關係？”
    “花妖是近些日子才修成人形的，未修得人形前它與普通的花草是一樣的。”，夜贏奕為解顧青臨的疑惑，於是出聲道。
    “它就是當年書雪送給文湘的那朵花，那時，它還隻是一朵有靈性的花，現在，剛好修成人形罷了。”
    顧青臨恍然大悟：“這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死去的文湘，所以，才殺了文顧兩家的人。”
    妖精微微一笑，帶著嘲諷問：“殺了他們，你們覺得很可惜是嗎？”
    顧青臨一怔，卻不知如何回答。
    “在小妖看來他們都是無心之人，無情無義，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如此畜生何為人？既然不配為人，藏著那顆為人的心為何？”
    顧青臨苦澀的說：“所以，你就把那些人的心全都給挖了出來？扔在了屍體的旁邊？”
    花妖冷酷的一笑，帶著複仇後的快感：“是啊，可是，小妖沒想到的是他們為人那麼不恥，心髒居然還是紅色的？”
    “書雪死了，文湘也死了，小妖怎麼能容忍那些殘害他們的人獨活在這個世上？所以，小妖修成人形的那一晚，我就去找了他們，隻可惜那一晚，顧如詳沒在，否則，他怎麼還會活到今天？”
    “文湘確實是冤死在顧家人的手裏，可書雪你怎麼知道他也不在了呢？”，夜贏奕問道。
    “夜家天師，你有所不知道，書雪早就不在了，從他離開琴歌的那一天，在半路上就已經被文家雇傭的殺手給殺害了，據說屍體扔在了百丈懸崖下，那會，文湘還沒有出嫁呢。”
    “你是如何得知的？”，夜贏奕問。
    “文家那些貪生怕死的人，隻要恐嚇一下就什麼都招了。”
    花妖冷笑看著一臉蒼白的顧青臨問：“顧家公子，你現在說說，小妖與文顧兩家的人比，誰更殘忍一些。”
    “別這麼驚訝，顧家公子，文顧兩家在琴歌縱橫了那麼多年，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不止這些呢？書雪，文湘對他們來說，算得了什麼？”
    “就算文顧兩家做的錯事再多，也不該死於你的手下，自古人妖殊途，你隻是一個妖精，沒有權利過問人類的事情。”
    夜贏奕對上花妖青色的眼睛，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更何況，對與文湘和書雪來說，你不過是他們栽培的一朵花，你對他們來說普通得與這世上的千千萬萬的花草一樣。”
    “他們都已經不在，人死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再多的冤屈，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如何？你殺了那些人就能改變這一切嗎？”
    花妖自嘲的一笑，目光盡是淒涼之色：“夜家天師，你說的，小妖不是不懂，可是，你卻不知，我們這些非人之物，生來便是遭人踐踏的命，要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隻能拚命的讓自己存活下去。”
    “小妖在深山裏待了幾百年，遇到到了書雪的祖父，從他把我從深山裏帶回人間的那一天起，我就發過誓，以後我一定要報答他們。有了他們，我才活到了今天。”
    “對於你們人類來說，世上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在你們眼裏不過是一件玩物或者一場風景，卻不知一花一草，一鳥一魚皆有自己的靈性，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他們也重情重義。”
    “他們都像我一樣，對自己好的人都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