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舅舅！”這軟糯的喚聲似是馨兒，睡得正香被打攪便覺得不爽，奶娘怎麼又不好好看孩子？將被子拉過蒙在頭上，連眼睛都不願意睜，心想阿福馬上就將這粘人的小家夥弄走的。隻是卻不如願，那小手牽扯著被子：“舅舅，唱戲的哪去了？”
    唱戲的？一時轉不過彎，唱戲的自然是在戲院裏，怎會在我床上？真是可笑的問題，阿福怎麼還不來弄走這鬧人的丫頭，真是頭疼。
    “舅舅，看戲！”馨兒鍥而不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看戲，看戲！”
    “……”這句倒是說的越來越溜，其他也不見她如此上心。心裏正覺得好笑，猛的又是一驚，她口中唱戲的，除了謝逢春還有誰？
    這名字一在腦中出現，鄒奕宸當即就從迷糊中清醒，掀被起身，焦急的看著床邊小人問：“馨兒，你剛才說什麼？”
    “看戲！”馨兒撲閃雙眼，純真清透卻迷惑的注視著自己的舅舅。
    “看戲？不對，更前麵一點的話！”已經從床上下來，雙手扶著馨兒的肩膀，耐心指引：“第一個問題。”
    “嗯……”皺眉想了片刻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鄒奕宸幾欲嘔血，明明才剛說過的話，怎麼就能忘記呢！
    馨兒已經失去了耐心，大眼睛在屋裏四處打量，嘴裏又說：“唱戲的哪去了？”
    “……”一僵，就是這句話，剛才並非自己迷糊。胸中澎湃，卻強自鎮定問：“為什麼問他去哪裏？他昨天在嗎？”聲音有一絲不自控的顫抖。
    馨兒似乎不懂鄒奕宸的用意，但還是費解似得回答：“唱戲的就在這屋裏住，每天唱戲給我聽。”
    心中咯噔，茫然環顧四周這屋陌生，並非自己的房間，也不是謝逢春的房間，自己怎麼會在這裏？馨兒既然在這，那這便是自己為防萬一置辦的小院。與馨兒同來的，還有謝逢春。
    舅舅當真無趣，自己的問題也答不上來，馨兒失了耐心，便轉身往院裏跑喊道：“吳媽！唱戲的哪去了？”
    馨兒跑出去，鄒奕宸連忙起身追出去，院中一白發老婦正拿掃把掃院，嘴裏似乎在於馨兒說著什麼。鄒奕宸幾步便走到老婦身前，張口便要問，卻一時語塞。
    “少爺？”老婦見到鄒奕宸顯得愕然：“您什麼時候來的？”
    “……”茫然低頭抬手看，那裏似乎還有餘溫，胸口就是一抽，片刻後才神色哀哀：“謝逢春昨天是否還在這裏？”既期待他一直在此，又怕他一直在此。
    老婦驚訝道：“謝先生這幾日一直都在，就在那間屋裏住啊！”抬手一指鄒奕宸的來處，又低頭疑惑看看馨兒，好端端的怎麼都來問自己謝先生？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嘴唇蠕動就要問問，但轉念便想起這不是下人的本分，便將出口的話換成：“少爺和小小姐想必餓了，我這便給你們準備早飯。”
    老婦放下掃把自顧自的忙碌去了，馨兒也在院中不多的幾間屋裏進進出出，神情頗為焦急，似是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唯有鄒奕宸呆呆站在原地，他一直在這裏，並未如自己想象中逃離，可我幹了什麼？將雙手抬在眼前，突然寧肯他早早逃走才是。本該溫柔待他，可到最後自己卻用這雙手將他推開，昨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隻有自己最清楚，控製不住傷害他，隻因氣得不到他的回應，就算那時以為是夢境，自己怎麼就能做出那種事來？緩緩將手握成雙拳，指甲刺進掌心卻抵不過胸口異樣，他去了哪裏？是否已經遠遠的逃離，說不得此刻正是去尋小丁香的途中。
    這可能叫鄒奕宸無法忍受，嫉妒似要癲狂，恨自己為何要給謝逢春留那個念想，真該殺了她，他便無處可去，便隻能留在自己身邊。轉而又哀傷起來，就算沒有小丁香，謝逢春又怎麼可能留在一個一味隻知傷害的人身旁。就是平日裏自己對他百般好，卻總是抵不過失控時的侵害。
    他本就不是自願留下，又怎麼能長久忍耐厭惡憤恨之人的折磨，如若自己是他，怕早就一走了之。抬首望天，嘴角苦笑不止，昨晚自己還故作瀟灑想放謝逢春自由，可他真自由了，我卻像失了心，隻覺得這分離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與自己被撕裂分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