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
    亮堂的屋子。
    冷。
    很冷。
    非常冷。
    像是跋涉在極苦寒之地，周圍是千年萬年堆積凝固的冰霜，往前看，沒有未來，往後看，不見過去，有人在遠處唱歌，有人在近處念詩，有人在霧裏看花，有人往水中望月，那是一雙冰冷刺骨沒有溫度的眼睛，它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盯著你。。。盯著你，仿佛要把你身上的肉給剜出來。
    我打了個寒戰。
    南毓盯著我，我努力地在他的臉上。。。找他的眼睛在哪裏。。。
    南毓微笑道：“不衰，你信不信沒有解藥朕的臉也能馬上就消腫？”
    我撇嘴：“我不信~”
    他眉毛倒豎：“不信那還不把解藥給朕！”
    我一哆嗦：“沒沒沒。。。沒有。”
    他突然平靜下來，我感覺有點毛骨悚然，下一刻，他微笑道：“不衰。。。你方才說。。。沒有什麼？”
    我硬氣地揚起脖子。。。聽說寧死不屈的人最後能得到世人的尊重還是怎麼的。。。“沒有解藥！”
    他咬牙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下的是什麼毒啊。。。”
    他又一次笑道：“其實像朕這樣五官比例近乎完美的，就算腫了看起來也還是挺英俊的不衰你說是吧？”
    。。。。。。我不想回答。。。
    他接著說：“你們魔教的產品質量怎麼樣效果持久不？”
    “。。。挺持久的。。。”
    “。。。把鏡子給朕。”
    我把銅鏡遞過去，好說歹說：“南毓你千萬不要衝動啊。。。”
    南毓看過了臉之後十分平靜，半晌道：“其實朕覺得還好，你覺得呢不衰？”
    我見有希望，忙道：“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你沒有發現自己的五官比以前更加挺拔立體了？”
    他笑道：“對啊，我也沒有發現有這麼樣的收獲，這款產品的效果還蠻不錯啊，不衰你也來點吧~”
    “。。。我錯了。。。/(ㄒoㄒ)/~~”
    “別整這些沒用的，想想怎麼補償朕吧。”
    他姿態高傲地上往下看了我一眼，徑自走到床上鞋也不脫地躺下，我緊了緊袖中的秘籍，忍痛道：“這裏有本武功秘笈。。。請皇上。。。笑納。”
    南毓靠在床頭懶懶接過，我看著那本名為《天下無雙》的書就那樣落到了南毓的手中，那感覺，像極了自己家種的白菜叫一頭野豬給拱了。。。
    南毓翻看了兩眼，回頭道：“這是你的？”
    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莫非他知道這本秘笈的秘密？
    我斟酌道：“它是，或它不是，秘笈它就在那裏。”
    南毓嘖的一聲，將書收進懷中，側著身子躺下了，“這本書是朕的了，不衰你替朕提桶水進來，然後再去外麵找個麵具，朕不想頂著這張醜臉出去。”
    我深沉道：“再醜也是臉啊。。。”
    他轉身看著我。
    “。。。。。。”
    我將水提上了樓，這期間看到幾個壯實的大漢子在樓下喝茶，為首的那個頭發編成好幾尾鞭子頭頂上卻用頭發弄了個“殺”字，這據說是最近江湖上比較時髦的發型，沒想到武林中也有這麼多時尚達人麼，這個殺字讓本座回憶起當時年少，在那樣一個美好如歌的年紀裏，大家約好一起上學堂，一起學習文化知識，一起、不約而同地在作業紙上、策論書上、書桌上、手上刻下一個‘恨’字，那時的心境是那麼純潔，刻下那一個字不是因為心裏真的有多恨，隻是因為大家都這麼寫，自己不寫顯得很落伍。
    不過樓下吃飯的那個漢子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估計他會把頭頂上那個字用刀劍刻在惹事人的身上，用那句江湖老話來說——本座在他身上看到了殺氣。
    我不敢多做逗留，找到自己的房間推門而入，南毓已經脫得隻剩中衣了，按常理來說本座看到這麼的場景定然是要臉紅心跳羞澀一番的，不過鑒於今天的南毓美貌度實在有點那啥。。。所以，我比較冷靜。
    南毓背對著門，背影看起來還是比較不羈瀟灑，然而，我知道此刻的他，是落寞的，無助的。。。
    我沒話找話：“其實我覺得南毓你還是應該收斂一點，本座雖然平日裏比較不拘小節，不過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就這麼把衣服脫了傳出去對本座的名聲。。。”
    南毓就那麼回頭看著我，我被醜到了，吞了吞口水，把浴桶裏的水灌滿。
    “那什麼，我先出去了，給你買麵具。。。”
    “買個銀的。”南大爺開了金口。
    “。。。我沒那麼多錢，要不你度我一點？”
    “那就買個鍍銀的吧。”
    “。。。。。。哦。”
    我走到門口，停在櫃台前，“掌櫃的，這附近哪兒賣麵具啊。”
    掌櫃撥弄算盤的手指沒停：“喲，覺得自己醜的不敢見人所以買個麵具遮遮？”
    “。。。。。。”
    我掏出一塊碎銀子，他拿過錢手那麼一指。
    我道了聲謝，轉身出了客棧。
    這個時節天還是晚的相對早一點，聽聞長陵的夜市相當有名，改天事了了便逛它一個晚上。小攤小販許多已經擺好在吆喝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悅來客棧，它背著黃橙橙的日光，竟有種大氣古樸之意。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你來我往的，我找到賣麵具的小攤，老板正在布袋中翻撿，將袋中的麵具放在攤上擺放好，我翻了翻，皆是獅子猴子豬這一類的，好半天終於翻出來個不是動物的，卻是黑臉亂髯的鍾馗。
    我問小販，有沒有稍微正常一點的，可以平時戴著出門的，最好還能給人以一種一看麵具就覺得麵具下邊這人長得很有料的。。。
    小販從最底下拿出幾張，我眼睛一亮，一眼便看中那張蝴蝶形狀的銀色麵具，那個弧度的設計就給人一種十分精深十分有道理的感覺，眼角的位置有一些明明暗暗的花紋，看起來做工相當精美，麵具兩翼延伸到耳朵的位置，這張麵具隻有額頭、眼睛、唇和下巴是露出來的，十分適合南毓當前的狀況啊。
    我想發揮特長和老板講講價，老板十分有氣節地告訴我決不能少。。。二兩銀子啊。。。我覺得我的肝有點顫。
    最後我沒辦法，就站在那兒，初時老板還不管我，等天色暗下來，客人越來越多，我在那兒就有點礙眼了，最後他隻好給打了個七折才把我打發走。
    我十分高興地把麵具揣進懷中，感覺自己好像賺到了。回去的路上順便問了今天辦喜宴的人家在哪兒，新郎的家在哪兒，那人說嫁女兒的是前朝的名將路大將軍，新郎是外地人，家在外地，喜宴估計就不回家辦了，今天隻是走一圈，明天喜宴才正式開始呢，我道了聲謝，這才往客棧趕，回去的途中看了眼其他的客棧，門側零零散散窩了幾個人，地板上搭條草席就那麼抱著劍睡著，叫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