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大地山野籠罩在一片朝暉曙色中。
    福州共軍司令部外麵不遠的一處林子裏，王春蘭和秦小梅早早地守候在這處事前約好的接頭碰麵地點，藏在濃密的草木深處朝林外觀望。
    過了一會兒，陳秀中挎著手提包，步伐輕快地由遠而近地走向這片林地。
    陳秀中挨近了這片樹林。她停下腳步，用機警的眼光不容易被旁人察覺地往四周掃視。
    陳秀中在確定周圍沒有任何注意她的人員後，徑直朝樹林裏邁步行走。
    王春蘭和秦小梅趕緊由隱身處出來迎向陳秀中。
    “美霞姐姐，你還好嗎？”
    秦小梅見陳秀中眼中透出了前兩次與她們碰麵時從未有過的疲倦焦憂神色，關切地問。
    “放心吧，我沒事。現在情勢很急，多餘的話咱先擱過一邊，我揀些最緊要的跟你們講吧。我告訴你們，請你們回返後及早向上峰報告，共軍位於福建浙江地區的防務近日來發生了相當大的變易，這在實際上或許給了我們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陳秀中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真的？”王春蘭聽得心感詫異。她衝口問道。
    陳秀中俏臉冷豔地點了點頭。
    “是的。就在最近兩天，共軍的布防計劃進行了急劇的變更。這事有可能給了國軍絕佳的攻襲良機。胡璉將軍隻要運用得當，國民革命軍將士也許根本不用冒險踏上大陸便能將奇跡創下，把浩大的勝利握入掌中，給敵人再一次比不久前李彌將軍的部隊在雲南的大規模攻襲震蕩更大的全方位打擊。”陳秀中口齒清晰地說。
    王春蘭和秦小梅聽了這話，心悸驚疑。兩人把詫愕的目光投到陳秀中俏美的臉蛋上。
    “你們過來，我仔細地說給你們聽。”
    陳秀中見王春蘭跟秦小梅滿臉困惑的樣子，她招呼著她倆，三個人圍攏在一起。
    陳秀中從挎包裏取出地圖平鋪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她用手指點著地圖上她已標好的一處海中的島嶼。
    “什麼，南日島？”
    王春蘭見陳秀中指出的南日島的位置，心中很是不解，困惑地說道。
    “不錯，是南日島。你們過會兒回去後發密電給尚長官，請她向胡璉將軍提個建議，國軍主力部隊最好改變原來全力猛攻，在福建浙江沿岸對大中型城市強力突進的計劃戰法，將兵鋒轉向南日島，待機而動。隻要抓住了絕好的時機，在最恰當的時刻猛力擊打這座島嶼，給敵人的損傷絕對大於任何規模的朝大陸內地的奔襲，效果定然絕妙……”
    “美霞姐姐，你這話我真不明白。南日島的位置我看不怎麼樣。它僅是一座飄於海岸邊的小島，島上的共軍駐軍當前至多不會超過一個營。以胡璉將軍兵團現有的實力，攻下它並不是難事，但給敵人引發的損耗隻怕微乎其微。弄不好，國軍主力會得不償失。”王春蘭打斷了陳秀中的話，不理解地問。
    “春蘭，你聽我說完行嗎？我說的是在最恰當的時分進擊南日島，才能造成敵人無以複加的震懼惶亂和難以彌補的傷損。”陳秀中不緊不慢地說。
    “美霞姐姐，你說的那個最佳時分是在什麼時候呀？”王春蘭更感到茫漠了，問道。
    “行，我都告訴你。我先說個概要吧。張誌喜因為陸軍醫院遭突襲，被扣押在那裏的重要人員讓我們劫走了，這事在共方高層引發了極劇烈的震蕩，惱怒情急之下，決定進一步強化大陸沿岸的一切有可能的所在，包括所有被共軍控製著的海中島嶼的防範警戒。隻是，由於當前福建浙江地帶共軍的實力和人員數量暫且達不到張誌喜希望的標準，僅能勉強維係住大陸上的警戒守備，缺乏充足的人力物力將致密的防區延伸到所有指定的海上小島。這其中的情況在南日島方麵表現的尤為突出。南日島距大陸海岸十分貼近，緊傍莆田，位置和軍事價值都十分重要。目前島上守衛的共軍兵力僅僅隻有一個加強連。這讓張誌喜對它的關注，聚集在那地方的目光比其餘沿海島嶼多出了一些。”陳秀中平靜地講述道。
    “美霞姐姐，原來是這樣。那，張誌喜接下來的打算大概是怎樣的？他想怎麼做？”王春蘭皺著雙眉問道。
    “首先，他決定增強南日島的守備兵力，從他手頭上現在能掌握住的軍隊中抽調一部分人員去往那裏，在最近的幾天內至少使島上的駐軍達到一個團以上的規模。其次，為了增添南日島防禦工事的修建速度，張誌喜下達了秘密指令，遣送大量的勞改犯，連同羈押著，至今仍未被處決的國軍戰俘和投共人員，包括幾名在不久前的大規模鏟除行動中遺留下來，過去隨著林榮滿的國軍前中高級軍官在內，去往南日島從事修築陣地碉堡的勞動，以便減輕島上駐防官兵因繁劇，對提升戰鬥技能沒多大幫助的體力勞作而造成的疲勞耗折。與此同時，在未來幾天內，將有幾支共軍的勁旅精銳陸續往麵朝南日島的莆田沿海抽調，駐屯在那兒，以便在南日島及其附近的各島嶼遭險遇襲時，得以隨時提供強有力的援應。”陳秀中說道。
    “美霞姐姐，你是說共軍為了加強南日島的防禦，減緩島上他們駐防部隊人員的勞務負荷，即將把包括投共的國軍人員在內的大批勞動力強行遣送到島上嗎？”王春蘭聽了心頭猛地一震，問道。
    “是的。不但如此，張誌喜決定了，過不了多長時間他還將親自登上南日島及其周邊島嶼，視察檢驗那些地方防禦工事的修築進度情狀。他命令島上的部隊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一切準備，把防禦概況籌建到令他滿意的指標。”陳秀中不緊不慢地說。
    “真的？張誌喜要親自蒞臨南日島？美霞姐姐，你對這事有確切的把握嗎？”王春蘭有些無法置信地問道。
    “你放心吧。我已打探到了共軍內部的絕密情況。我認為這幾乎肯定是真的。到時候，一旦張誌喜從戒備森嚴的福州司令部裏出來，踏上了南日島的土地，絕佳的良機便會朝國軍呈現。隻要國軍抓住了這個稍瞬即逝的有利戰機，在張誌喜本人身處南日島檢定軍務的關鍵時分果斷向南日島發起進攻，不僅可以把張誌喜這個敵軍的重要關鍵人物捕獲或者擊斃，而且，如果部署順利得當的話，完全有可能收到意料外的奇效，將共軍部署在南日島對岸的莆田，用作援應的主力精銳悉數引誘至島上，加以圍攻殲滅，給敵人無與倫比的，在精神跟實力上毀滅性的雙重打擊。”陳秀中坦言地對王春蘭和秦小梅說。
    王春蘭瞪大雙眼俯視了鋪在石塊上的地圖一會兒。她點點頭，眸子裏透出了讚和的光澤。
    “美霞姐姐，若真是這樣，那就太妙絕了。可我仍有一件事不很明白。張誌喜身為共方總參謀部委派的高官，位尊顯貴，過去長久在戰場上指揮調度，又去過蘇俄留學深造，實戰經驗和戰略造詣應該相當豐富。這些從你上次跟我們講解的他指導下，敵人在福建浙江沿海的布防陣勢方麵可見一斑。如今，那家夥為何突然變得如此這般，處處拆東補西，加倍設防，弄出草木皆兵的樣子，還準備膽大至極地置自己的職守安危於不顧，要親自跑到南日島闖險呢？他這是究竟怎麼了？”王春蘭問道。
    因情勢所迫，張誌喜的思維近來正在飛速地轉變。他原本計劃中的防禦重心是福建浙江的地境，現在擴展到海島那頭去了。是你們突襲共方的陸軍醫院，成功地對鄭誌雄先生的營救，極大地擾亂了張誌喜的心神，促使他不得不現出了這樣的變更。“陳秀中沉靜地說。
    “哦？美霞姐姐，咱們突襲共軍的醫院，竟達到了如此奇妙的效應？你沒說錯吧？這，怎麼可能呢？”王春蘭難以置信地問道。
    “瞧你這幅樣子，看來你們作為當事人，還真不曉得那天事情經過真相的全部。對張誌喜本人而言，陸軍醫院遭到突襲，所受的震蕩打擊是前所未有，比沒有親身經曆過那起事件的他的上級跟部屬們要深切得多。說來也巧，張誌喜在醫院被我們的人突襲強攻時剛好身處醫院內，待在鄭誌雄先生的病房中。那時，和他在一起的他的警衛跟隨從軍官大多都送了命。他自己也險些中彈，負傷丟命。僥幸脫險後，直至現在張誌喜都心存餘悸，惶恐不安。他命令他麾下的共軍部隊加大警戒防範的力度，絕不再容許類似的事故在福建浙江境域的任何地點，包括共軍當前能夠控扼到的海島再一次生發。”陳秀中說道。
    王春蘭和秦小梅聽陳秀中這麼一說，兩人不約而同地憶想起當時，她們帶人在共方陸軍醫院營救鄭誌雄成功，推著鄭誌雄強行而出的路上意外地碰到的那兩個共軍軍官的情狀，不由愣了片刻，彼此轉臉互望。
    “美霞姐姐，那個張誌喜長得是啥模樣的？你可以給而我們稍加描敘嗎？”王春蘭有些訝然地望向陳秀中，問道。
    “當然。張誌喜在內的一係列有頭麵的敵軍官員的樣貌我已經描畫了出來。我都帶來了。”
    陳秀中說著打開挎包，取出她私下裏親手繪製好的幾張共軍軍官的圖像。她揀出了張誌喜的頭像，拿給王春蘭和秦小梅閱看。
    王春蘭跟秦小梅瞧見了畫像上張誌喜的麵貌，兩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連抖幾下。
    “果然是他，真是那個家夥！沒料到我們這回的運氣竟然那麼好，遇上了這條最大，最有價值的魚。唉，隻可惜當時我不清楚他的真確身份。小梅朝他追過去放槍的時候我竟然還加以攔阻，結果致使小梅隻射斃了這個人的一名下屬。那時，我若知曉了他的真確身價，我絕不可能攔擋小梅。我定當跟著小梅一起衝過去。即便小梅沒能當場將他擊斃，我也會親手補射他幾槍，拚出性命也要將他幹掉。”王春蘭萬分懊悔自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