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牛蛙”現身(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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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秀中哭了一會兒,心裏猛然意識到她當前身居的位置,肩頭挑負的職責。她強止住淚,迫使自己恢複了常態。
    “行了,別的不說太多了。與任務無關的話我們先拋在一邊,揀些緊要的商討吧。請你們告訴我,尚長官命令我做些什麼?”陳秀中把話切入正題,問道。
    “是。美霞姐姐,尚長官委派我和小梅來大陸和你接洽聯絡,特意想委托你幫忙置辦兩件事。第一件是想辦法弄清楚福建地區共軍守備部隊的大概部署,各處防禦陣線主要防線的情狀,存在的薄弱環節。胡璉將軍已把兵力在金門島上集結完妥,做好了出擊前的最後準備。胡將軍要打有準備的仗,以在某處地段壓倒性的優勢傾全力進擊,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實現總統委派給他的朝大陸沿海大規模突襲,把戰火朝敵人的腹腔部位點燃蔓延的預計目標。美霞姐姐,這樣的情況,我們不知道以你目前在共軍中身處的職位,你有偵測窺探到的辦法嗎?”王春蘭不大有把握地小聲問道。
    陳秀中全神貫注地聽完王春蘭的話,淺淺地一笑。
    “我還以為是什麼難辦的棘手事呢,原來是這個。你們不必耽擱時間去想辦法去搜羅查找了。胡璉將軍想要的情報我剛好最近幾天已弄得清楚明白,裝在腦海中帶來了。我現在就可以仔細講給你們聽。地圖你們有嗎?”
    “有。我這有一份。”
    王春蘭臉現訝然望了望陳秀中,取出挎包裏的地圖平鋪在地上。
    陳秀中和王春蘭在地圖邊蹲了下來。秦小梅站在不遠處握緊藏在身上的手槍機警地監視周圍,把哨警戒。
    陳秀中拿出紅色和藍色兩種鉛筆,分別把海岸線的幾處要點和後方幾片區域麻利地做了標示。
    “你看清楚。我用紅色鉛筆在海岸線地帶標注的所在是共軍留守於灘頭附近,把控要害位置的部隊大概處所;在靠海岸遠些的地方,用藍色鉛筆標下的這幾片區域是敵人的後備部隊駐屯的地點。這些地帶的部隊都是共軍裏的精悍力量,將在海岸防線一旦被突破時,當做主力迅快地實施反擊。”陳秀中比劃著地圖,思維清晰地講道。
    “美霞姐姐,這是真的嗎?照這樣的部署鋪排,將普通部隊排置於前,精良武裝陳列在後,那定會導致海岸邊的很多地帶都沒有足夠的兵力設防。若這是真的話,我有些疑問。共軍難道打算置海灘沿岸的防線於不顧,把大部分近岸防區拱手讓出,白白送給國軍滲透進擊的機會嗎?”王春蘭訝異地問。
    “當然不可能。你當敵人是傻瓜嗎?你仔細看,共軍在海岸灘頭采取的是集中力量防禦要害地點。這些重兵防衛的設在沿海的陣地都是控扼進入後方重鎮的必經之路的樞要所在,易守難攻。隻要把守牢了,進擊的對手即便能繞過它們闖了進去,守禦那些重要防區的共軍也可以毫不費力地切斷進攻方的補給線,斷其退路。再看看共軍兵力龐大,裝備精良的後備部隊,它們集結於這幾塊地域,彼此間隔開的距離不遠,離靠海岸的設防區域也很接近,可以隨時迅速地集結趕往事發地點。無論是增援海邊要塞還是合圍貿然闖入內陸的來襲者,敵人都能於時間內,在總體的兵力火力上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陳秀中分析道。
    “美霞姐姐,你這話的意思是共軍摒棄了灘頭阻擊國軍的原來戰略構想,打算戰火一旦開啟,先讓國軍上岸,再來個前阻後擋,合圍聚殲?”王春蘭思忖著問。
    “是這樣的。這是共軍新來福建監察督戰的總參謀部要員張誌喜的主張。我經過觀察分析,覺得這個人很有軍事頭腦,非同一般。看樣子,他從共軍部隊在雲南,前些日子麵對李彌大軍突然全麵的進攻滲透的慘敗中發現總結出了經驗,想將他的這種經驗和構想運用於東南沿海,對付可能行將出現的國軍對福建浙江海岸從海岸至內陸的強勁來襲了。朝鮮猛烈的戰事,大批共軍主力精銳被陸續調離而去遲遲不能返歸,日漸捉襟見肘的兵力促使張誌喜不得不用此下策,舍棄某些沒有戰略意義的地點,力求穩妥地確保萬無一失,爭取以現有可用兵力發揮出至高效能。他采取集中守衛沿岸的重要樞紐,加強縱深防備,以攻勢防禦達到成功有效的抗禦的目的,在一旦爆發的與國軍的交戰中後發製人,獲得勝仗。”陳秀中用平靜的口吻說道。
    “美霞姐姐,你真是太絕太神了。這麼多共軍機密你都知曉得一清二楚,敘說分析得頭頭是道。美霞姐姐,你到底在共軍中打入了何等的機要部門?”王春蘭讚佩地問道。
    “你們太高估我了。在敵軍裏,我當前僅是個文工團的幹部。不過我這些年在敵人中間結識了不少高層軍官,通過交往接觸,我取得了他們的絕對信任。我有機會把敵人的許多機密和內部動向通過各樣的辦法弄到手。就在昨天晚上,張誌喜請我去赴他的歡迎宴會,陪他喝酒跳舞。我趁著他和別的共方高層軍官喝得醉醺醺的良機,將很多事情探詢到了眉目。我還擔心這回刺探到的如此重要的情報會不會又如同以前經曆過很多次的情狀那樣發揮不了效力,沒有送出去給黨國派上用場的機會。現在看來時機恰到好處。”陳秀中寬慰欣悅地說道。
    “美霞姐姐,你太厲害了。除了今天你給我們說的這些,你還知道更多的共方隱秘的重要動向嗎?”王春蘭好奇地問。
    “當然有,而且很多。漫長的時日以來,我都隨時隨刻地留心,在不被敵人察覺的情形下注意他們的舉動,結合自己的判斷做出相應的估摸。過去各個時間段我摸索到的共軍機密我都詳盡地記了下來,可以隨時將有用的取出來給上司同行做彙報。”陳秀中回答道。
    “啊,你記下來了?在敵巢中記錄這些不太妥當。萬一讓敵人發覺,那你不就危險了?”王春蘭驚了一跳,問道。
    陳秀中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真是傻,說話動動腦筋好不好?這樣的情報資料我怎麼可能用筆在紙上記錄呢?我把重要情報悉數收藏,分門別類地記在這兒了。對於優秀的特工來說,最安全妥靠的儲藏和存檔的所在都應當在腦海中。”
    陳秀中指了指自己漂亮的,長著烏黑秀發的頭顱,對王春蘭說道。
    王春蘭心知自己失言了。她臉色羞紅,不好意思地垂下粉頸。
    “春蘭,別這樣。跟你說句真的,其實這回,若不是今天來這兒跟你們的碰麵,我有可能會錯過更便當地探獲敵情的絕佳良機。昨天晚上,在共軍司令部的舞廳,張誌喜主動向我伸出了橄欖枝,想邀請我去當他的秘書。那時我有些顧慮。我在福州軍區好不容易,費了極大心力才和共軍司令部的很多軍官要員建起了近密的關係網。我若離開文工團,周圍新的環境我不可能一開始就熟悉。我的很多重要秘密工作又得從頭開始。我沒有立刻答應他。他勸導我,讓我好好考慮。現在看來,這個秘書我還是得當。等他回福州後,如果他再問我那事,我就答允他。假若我得以留在他身邊,我有機會隨他步入敵人的高層指揮中心,無需通過對敵方高級軍官旁敲側擊的渠道就能直接了解掌握到具體詳盡的敵情機密。”陳秀中俏臉平定地說道。
    “美霞姐姐,不用那般為難自己。你給的情報,做出的分析對中華民國已經夠有用了。你也快脫離敵人,返歸青天白日朗澈的所在了。這麼久的時日,你受的苦累險厄已經夠重了。你精神上的折騰太嚴酷了。”王春蘭說道。
    “不能這麼說。黨國特工執行任務,不到把事情徹底勝利做完的那一刻,便不思考使命告成後的打算。投身冷槍暗戰,隱蔽的情報爭奪,就必須把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凶險情狀,死亡臨身的危殆準備充分,淡定無懼地迎候,在整個行動期間至始至終地貫徹,毫不分散精力,全力對敵。”陳秀中說道。
    王春蘭和秦小梅聽了,讚同地點點頭,用充滿佩服敬重的目光投向陳秀中。
    “對了,你們剛才跟我說尚長官要求我協助兩件事,你隻告訴了我一件。另一項吩咐呢?”陳秀中轉回話題,向王春蘭跟秦小梅輕聲問道。
    “哦。瞧我剛才隻顧說話,談得起勁,竟把尚長官交付的第二項任務擱在一旁了。美霞姐姐,尚長官這回差遣我們前來,除了幫助胡璉將軍查探敵人駐軍的動向,還有想辦法盡量把過去叛黨投敵的前國軍將領林榮滿密裁。據保密局情報站打探到的情況,林榮滿當前人就在福州。一個月前這個人還頻頻露麵。可是我們來了之後發現,這些天此人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兒聲息也沒有透出來。美霞姐姐,你可不可以想法子探聽到林榮滿目前的情形,他如今藏身的大致位置,以及共方給他提供保護的警衛人員數量等情況?”王春蘭說道。
    陳秀中一聽臉色微變。她把頭低垂了下來,心裏悲喜交集。
    “怎麼了,美霞姐姐?這事你有不便之處嗎?”王春蘭擔心地問。
    陳秀中搖了搖頭,咬了下朱唇。
    “不用了。林榮滿的密裁不必咱們操心勞神了。這個人活不過未來的兩天了。”
    王春蘭被陳秀中的這番話驚悸了,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
    “美霞姐姐,你這話的意思是林榮滿行將被敵人秘密處決了嗎?”
    秦小梅有些聽出了陳秀中話裏的蘊意。她心坎一沉,有所感悟地低聲問道。
    “不錯。林榮滿已被共方的高層下密令扣押,嚴刑拷訊地逼著他認罪,不久後便會被公開執行槍決。林榮滿投敵後,到了如今,敵人已將他身上可以利用的價值搜刮剝奪得一幹二淨。林榮滿沒有用了,行將當做專政的對象被押上刑場,淪為正在赤潮洶湧的區域開展得如火如荼的鎮反運動的犧牲品。與他一起準備被處以死刑的人還有另外幾名隨他一起投共的前國軍高級軍官。”陳秀中嗓音不高地說。
    “美霞姐姐,如此的悲劇對林榮滿這類人來說是遲早會發生的。林榮滿這些家夥以前曾深受黨國的深恩厚澤,卻忘恩負義地叛黨投敵,為了自己的私利不顧做人的節操,忘卻國民革命軍軍人的準則,未在戰場上打一槍便打起白旗,將他的部下和武器物資,還有護衛國府的樞要江陰城白白地贈予敵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為虎作倀者,必為暴虐的當政者摒棄。這些人不顧名節道德,無恥地背義的家夥們當時毫無所知,他們投順的是一個連自己手下跟了他多年,立過豐功偉績,忠心耿耿隨同他的優秀部屬,一旦稍稍有些名望,被覺得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都會給剿除淨盡,逢臨滅頂之災,對看不順眼的下屬和知名人士毫不容情,一律殺害拘係,將他們逼瘋害死,殃及受害者親屬朋友,以偉人自詡的梟雄。林榮滿的下場,自他定下心舉槍投敵,把江陰誠交到敵人手中的那一刻實際上已經注定了。對於共方領袖來說,林榮滿這樣的棋子可用價值已被揮使一空。如今,失去價碼的這些人,敵人定然認為除掉他們比留著他們更具有實益。”秦小梅深有感觸地說道。
    “你的話很對。說句真的,從前我對林榮滿是心內忿火中燒,憤激無比。他一旦在我眼前現身,我都有種抽槍當場擊斃他的憤慨。我厭惡他,憎惡所有與他一樣的叛黨投敵的小人。他們背信棄義,廉恥無存,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強敵的囂張氣焰,將中華民國逼向危殆的絕境,使鬼魔的妖氛加速猖獗地滋長。可如今,聽聞他可悲遭遇和無法逃脫的慘厲結局,我的心卻好似粉碎了一般,憂戚傷痛,無以言表……”
    陳秀中講到這說不下去了。她淚水漣漣,把臉扭向一旁。
    王春蘭和秦小梅被陳秀中感觸了。她倆也覺得淚往上湧。
    三個人互執著手彼此勸慰。她們的眼中都泛閃著亮晶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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