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變節者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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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位於郊外偏僻地帶的軍營裏,訊問室中,張誌喜抽著煙坐在桌子旁,麵朝已被剝掉軍服和他對坐著,臉無任何血色,漂亮的麵龐布滿淚痕國軍投共將軍林榮滿以前的秘書鄭婷娜,陰冷地笑笑。
“怎麼樣,鄭小姐,林司令的大秘書。你想通了沒有?肯不肯與我們合作,照我們的指示行事?”
鄭婷娜昂起淌著淚水的美麗瓜子臉盯向張誌喜,眼光盡是茫然和悔疚。她咬了下牙,決然地搖了搖頭。
“哼!真是花崗岩腦袋不開竅。我是想救你。如果你執意要走到死路上,和你的林司令殉葬,那誰也沒有辦法了。”張誌喜的話語中蘊蓄著威脅和恐嚇。
鄭婷娜站起來跪於張誌喜跟前。
“首長,我的首長,求您饒過林司令吧。林將軍他不會造反,不可能存有對人民政權的不軌叛逆之心!不會的。他即便真想那樣也做不到。他起義前隨同他的國軍官兵,他的那幫弟兄全都被你們遣發到朝鮮去了。林將軍手中無一兵一卒,他如何能策劃叛亂?”鄭婷娜哀求道。
“鄭婷娜,我看你是真不識抬舉。你真的冥頑不化地打算包庇林榮滿,向毛主席的政策挑釁了。林榮滿起義後居心不軌,叛意再起,妄圖與蔣幫特務裏應外合,這些我們已查到了實據,不容你們這些反革命分子狡賴!要不是看在你這麼年輕,涉世不深,不知曉內中深淺詭詐的份上,我們早拉你去跟林榮滿一並受折騰,到刑場吃槍彈了!聽著,我還給你一次機會,最後的一次機會。你立刻回答我,我說給你聽的要求你到底肯不肯照著去做?”張誌喜問道。
鄭婷娜用手捂住臉哭了。
“我後悔。我真的好悔。”
“哦,鄭小姐後悔了?這很好。這說明你已開始認識到你頑劣抗拒革命的舉止即將給你產生的災難性後果。”張誌喜淡淡一笑,說道。
鄭婷娜止住哭,用充滿怨疚自責的眼光投向張誌喜。
“我後悔我當初年輕幼稚,不該輕信你們間諜蠱惑人心的說詞,為了瘋狂地追求戀愛什麼都忘掉了,忽略了自己身為黨國軍人的職責。當年林將軍失足下水,我有一份推卸不掉的責任。我害了林將軍。司令,我對不起你……”
“住口!不要說下去了!”
張誌喜身邊的警衛員惱怒地近前兩步,一把揪住鄭婷娜的頭發,狠狠地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
“殺了我,把我和林司令關在一起!要殺,就將我們都殺了吧!我生前對不起林將軍,我害了他,唯願死後能向林將軍補償我欠他罪責的萬一。不過我告訴你,我鄭婷娜已受過一回騙,絕不再上第二次當!”鄭婷娜手捂火辣的麵頰,執拗地回答。
“是嗎?嗬嗬,看來鄭小姐對林榮滿那個老東西還是挺忠心的。不過,我現在不知道林榮滿他肯不肯領鄭小姐給他的這份情義。鄭小姐不妨給我們一個麵子,隨我去會會你鼎力偏護的林榮滿,看看他會如何待承你。怎麼樣,鄭小姐,我的這個提議很不錯吧?”張誌喜陰陰地說道。
“你,你好卑鄙!”鄭婷娜含淚望向張誌喜,眼裏透出了憤火,她氣恨地斥責道。
張誌喜仿佛未看見。他朝身邊的共軍軍官吩咐了幾句,轉身出了訊問室。
幾個共軍士兵上前,不由分說地架住鄭婷娜拖了出去……
一間狹窄逼仄,室內的空氣彌漫著血腥味的小屋裏,林榮滿被捆著吊在半空,幾名共軍軍官正對他進行逼審。
林榮滿頭發蓬亂,胡子拉撒,花白的發須上沾了不少血跡。他臉頰凹陷,給打腫的眼睛睜出兩條細縫。他的雙手和兩腿給粗實的鐵鏈扣著鎖於水泥牆上。
“林榮滿,說!交代你通敵叛變的反革命罪行!”主審的共軍軍官命令道。
“首長,我,我冤枉!我自率領幾萬弟兄投奔解放軍以來,一直循規蹈矩,對你們的領袖忠順不二,從不敢心存半絲不敬的想望。況且,我麾下的人馬已被你們調撥往朝鮮。我當前身邊無一兵一卒,即使我果真想反叛,我又依仗啥把我的狂想付諸施行?”林榮滿喘了口氣,哽咽地說道。
“林榮滿,別裝蒜了。就你這幾句假惺惺的話是騙不了任何人的。你的身份不是普通人。要不是掌握了大量的證據,我們沒有誰會想到對你實施訊問。說,你犯下的罪惡滔天的反革命勾當,你準備承認還是不承認?”主審官十分不耐煩地問。
“什麼?確鑿的證據?你們有證據可以拿出來給我展示。如果是我做下的我一定招認……”
林榮滿話沒有說完,兩旁的共軍士兵已走到他近前對他拳鞭相向,輪番猛毆。
士兵們打了好一陣子,停了手,主審的軍官走到林榮滿吊在空中的身子旁,伸手扯住他的頭發。
就在這時,張誌喜領著幾名士兵押著鄭婷娜走到拷訊林榮滿屋子的門外。
“鄭小姐,你的司令就在裏麵。你可以在這兒先看看。看清楚些。”張誌喜回過身一臉陰笑地對鄭婷娜說。
拷訊室內,共軍士兵們把林榮滿從半懸的空中解了下來,將他捆在長椅上往他嘴裏灌辣椒水。
林榮滿疼得渾身抽搐,臉上汗珠直冒。
參與拷訊的另一名共軍軍官來到林榮滿近前。
“林將軍,你招認吧。為何這般自討苦吃呢?認了罪,你可以免受接下來更大的很多苦痛。”
“我……我無罪!我冤……冤枉啊!”
林榮滿給辣得腫脹的嘴裏含混不清地說出了這些話。
“林榮滿,說句實在的,到了今天的地步,不論認罪與否,你的結局都是一樣。承認你犯下的反革命罪責吧,這樣你可以痛快些。”共軍軍官笑了笑,跟林榮滿吐出了真言。
林榮滿苦痛地合上了雙眼,幾滴悔恨的碩大淚珠從他閉著的眼皮裏滲了出來。
主審官望著這幅狀貌,輕搖了幾下頭。
“林榮滿,我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現在你是選擇硬氣到底,自絕於人民的滅亡之路了。看來不動點真格你是不肯識相的。給我綁到那邊去!”
共軍士兵將林榮滿的兩隻手分別銬在從屋梁上垂下的兩個鐵環上。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我沒有犯罪,我是冤枉的!有種你們現在就殺了我!但我死之後,我以前那幫弟兄他們不會饒過你們!他們遲早會找你們算賬,替我報仇的!”林榮滿拚力地做著無用的掙紮,悔恨交加地說。
“還嘴硬?我打!”
一名共軍士兵飛起一腳踹向林榮滿。
“打,給我狠狠打。”負責主審的共軍軍官朝身旁的士兵們招了一下手,下令道。
好幾個共軍士兵圍住給吊著雙手的林榮滿,皮鞭、鐵棍和胳膊肘雨點般地擊打在林榮滿的渾身和頭部。
“停一停,先別打了。”
張誌喜步入拷訊室叫住了毆打林榮滿的士兵。
“林將軍,我勸你不要硬撐,繼續跟人民政權作對了。你剛才已經招認了你的反革命舉止。怎麼,還想頑拒嗎?”
林榮滿聽了猛吃一驚,轉頭望向張誌喜。
“你……你胡說!你血口噴人!你說清楚,我啥時候承認自己有罪,做過你們誣栽到我頭上的那些事的?”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嗎?林將軍自己說出口的話怎麼能這般快就忘了呢?林榮滿將軍呀,如果我耳朵沒聽錯,你剛剛公然宣稱過你想動用你的舊部實施反叛的暴動,跟毛主席和人民政府的武裝宣戰挑釁。這種行徑說明什麼呢?隻能證明你狂妄歹毒,本性難移的反動真麵目。”張誌喜一字一句,嗓門清晰地說。
林榮滿瞪起憤怒的眼睛望向張誌喜,目光中蘊含著無垠的悔咎和絕望。
“林將軍,其實起兵造反的事你也隻能說說,在正義之師跟前如狗般吠幾聲罷了。你不要再動你死之後,你原來部屬們會給你報仇,為你討回公道的癡心妄想了。告訴你一個消息,一個你聽了或許不高興的消息。就在不到一個月前,過去隨你一同投誠過來的你手下最後一批官兵已在朝鮮的一次大規模攻勢作戰中盡皆化作烏有,讓美國人的炸彈和密集炮火轟得灰飛煙滅,毫發無存。林將軍,怎麼樣,聽了這樣的訊息你有何感想?”
張誌喜得意洋洋地問道。他抽了口煙,吐出一連串煙圈。
林榮滿聽了張誌喜說給他的消息,先是呆愣了片刻,接著淚下如雨。
“畜生!你們這群畜生!我當初怎麼那樣沒長腦子,竟相信了你們編造的虛謊鬼話,背叛了國民政府,叛離了對我有恩,待我不薄的領袖,為你們的部隊成功突破原本應當固若金湯的江陰,在國軍重兵雲集的長江防線上撕開致命的缺口提供了無可替代的便利。結果呢?今天的我看到了我起義投誠之際就注定有一天要落在我頭上的下場。我那樣做事實上將我自己,還有我手下的弟兄們帶入了絕地!弟兄們,我林榮滿有愧於你們啊!”
“反動透頂,刁頑到家的貨色。對這樣的敵人是不能存留半絲同情憐憫的,一定要嚴懲,必須從速專政。”張誌喜朝身邊的主審軍官說道。
張誌喜說完退後兩步,悠哉地吸著煙,看著痛不欲生,飽受肉體和內心的慘苦折騰的林榮滿。
一個高大壯實的士兵來到林榮滿麵前,手執一根粗實的黑乎乎的鐵錘,做出揚手砸下去的動作。
“不,別!不要!”
鄭婷娜在門外看得實在自控不住了。她不顧看守她的共軍士兵的阻撓,拚命想衝進屋奔到林榮滿身邊。
共軍士兵們死死拉住鄭婷娜,不讓她接近林榮滿。
“不要拉她。她曾經是林將軍的秘書。讓她見見老上司又何妨?”張誌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拉拽鄭婷娜的士兵們說。
士兵們鬆了手。鄭婷娜徑向林榮滿奔去,撲到林榮滿跟前緊抱住林榮滿血肉模糊的身子。
“林將軍,您睜開眼睛看看。是我,我是婷娜啊!”
鄭婷娜抱緊林榮滿,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湧滾而下。
林榮滿勉力睜開眼睛看清楚了鄭婷娜的麵龐。他的目光先是不信和錯愕,接下來便變成了憎厭怨責。
林榮滿鼓足餘勁,使出身上僅存的最後氣力,拚力抬起腳蹬向鄭婷娜。
林榮滿這一腳剛好踢在鄭婷娜的小腹上。鄭婷娜驚叫了一聲,人朝後退了幾步癱到地上。她捂著臉委屈地哭了。
“鄭婷娜,好你個鄭小姐!你還有臉來見我!我的弟兄都不在了,你為什麼還有活著?為什麼?當初你到底安了什麼心?鄭秘書,你和那個趙副官害了我和我的弟兄們啊!你,你害得我們落到如今這般慘切的下場!”林榮滿咬牙切齒地罵道。
鄭婷娜不敢抬眼向叱罵她的林榮滿張望。她癱坐於地,悔淚不歇地淌落。
張誌喜向負責施刑的士兵定了點頭。士兵再一次近前輪動起粗重的鐵錘朝向林榮滿,急揮而下。
林榮滿挨了沉重的狠狠一擊,淒絕地慘呼了一聲,昏暈了過去。
“林將軍……”
鄭婷娜聽到林榮滿的慘叫,本能地呼喚了一聲。她抬起淚汪汪的雙眸瞧見林榮滿慘不忍睹的臉麵,心感震顫難過。無垠的苦痛、懊悔、自責一股腦地湧遍了她的全身。她突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帶她下去。”
張誌喜把眼光朝躺倒在地癱軟昏迷,臉頰蒼白如紙的鄭婷娜掃了片刻,冷漠無情地對身邊的士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