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房夫人新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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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遺愛正在屋裏喂鳥,金絲籠裏正跳躍著一隻畫眉鳥,看喂鳥人的輕鬆寫意之態便可知道他此時的心情。
“公子,高陽公主從宮裏傳出的消息。”罹寒手持一封信走了進來,抱拳道。
“拿來吧。”放下鳥食,房遺愛道。
隻見華美的紙張上寫道:“月隱愁雲泣陰君,殘星寥落影森森。幽險不礙蒼龍躍,嵯峨卻阻鳳凰行。帝鴻涿鹿敗蚩尤,重華喪落九嶷深。鳳落岐山失滔蕩,商紂何能得天恩?”
讀到此處,房遺愛已猜到了高陽公主的難處,大概就是長孫皇後在那裏半死不活她又不好下手,來向他討個注意。
“公子,可是有難處?”罹寒看著房遺愛的臉色不對,便出聲問道。
“高陽公主果真是個聰明人,不想在這個時候失了聖寵,便想借我們的手殺掉長孫皇後。”房遺愛道。
“什麼?”罹寒倒抽一口冷氣,“高陽公主是皇上的愛女,若是連她都沒有辦法的話,我們不就更沒機會了嗎?搞不好就連王爺都會栽進去。”
房遺愛看了他一眼,走到燭台旁邊點燃了一支蠟燭,把那封信點了起來,道:“我是不會拖王爺下水的。”說完就到書桌旁畫了一道菜,又在空白處寫上了菜的做法,筆法是模仿著名書法大家王羲之的,模仿得美妙惟肖難辨真偽。他道:“送到高陽公主的手裏,讓她隻管做給皇上吃便是,其餘的什麼都不用管,也不用加那些有的沒的。”
罹寒結果菜譜,疑惑道:“這是。”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道菜了,名為東坡肉,肥而不膩且香濡可口,正常人食之無妨,但若身患氣疾者食之則不利於病體。”房遺愛道,東坡肉是蘇東坡發明的絕手好菜,這道菜一直流傳到現代而未衰絕,可見其美味,若是李世民吃了這道菜,肯定會大加讚賞,他也一定不會忘記給皇後送去的,長孫皇後的氣疾本就嚴重,更何況她又因為長樂公主的死而大受打擊,而今又時常和李世民慪氣,身體肯定已經不行了,太醫院的那群太醫早就知道長孫皇後已經不行了,但卻沒有一個人敢跟李世民這樣說,所以也就變著法開著調養身體的藥,對氣疾反倒沒有什麼大作用,而且也沒人讓皇後忌口了,想必這東坡肉長孫皇後沒有吃過,自會多吃幾口,長孫皇後雖說麵上危險,實則已有不惑之齡,本來就已經虛弱的身體,經過這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打擊,想是不久便能去了。
“公子果真是心思細膩,屬下這就派可靠之人送去。”罹寒道,說話間他又瞄了一眼,看到他繼續去喂鳥,便道:“公子若無他事,屬下便先行告退了。”
房遺愛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罹寒這才離開。
待罹寒走後,房遺愛看著籠中的畫眉鳥開始發呆,這隻畫眉鳥雖說不愁吃食,卻整日被這牢籠鎖在裏麵,想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前世的他可以自由地和同事開玩笑,自由地和朋友去旅行,自由地看著自己喜歡看的電視節目,而現在,他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層層的機關算計把他鎖在了自己的心裏,雖有李寒墨陪他,可這天地終究還是太小了。
……
“遺愛。”李寒墨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著房遺愛正對著個畫眉鳥發呆,一人一鳥,明明是毫無關聯的兩類物種,此時卻好像在互訴著衷腸,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孤獨著,寂寞著,一股難言的悲傷以他們為中心散發出來,充斥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李寒墨走到他身邊,把他攬到懷裏,道:“遺愛,怎麼了?”聲音有些沙啞,看到這樣的愛人,他感到自己的心就像揪到了一起一樣,痛得幾近沒了知覺。
感受到李寒墨微熱的體溫,房遺愛這才走出自己的世界,偏過頭躲過愛人洞察的目光,不讓他看到自己泛紅的眼圈,道:“沒什麼,隻是覺得我太不適合養鳥了,一看到這鳥……這鳥被關在籠子裏,心裏就難受。”句句似噎,如鯁在喉。
“遺愛是想家了。”李寒墨道,輕拍著房遺愛的肩膀,道:“今天下朝的時候我還見到房大人,還不到半年呢,房大人的白發比以前多了不少,他下朝就向我走來,說房夫人病了,讓你抽空回去看看。”他把自己的下巴抵在房遺愛的頭頂上,他還不知道房遺愛的是借屍還魂的,隻當他是想房家了。
“房家。”房遺愛喃喃道,想他借用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卻不為人家兒子彩衣娛親承歡膝下,實為可惡,想到房玄齡想把他趕出家門時房夫人對他的愛護,他便感到一陣心痛,道:“明天王爺就陪我回趟房家吧。”
“好。”李寒墨道,聲音裏卻空有惆悵沒有歡樂。
“王爺不想讓我回房家?”房遺愛脫離了他的懷抱,問道。
“我當然不想。”李寒墨道,托起房遺愛的手道:“我隻是不想憑空又多出了幾個人來分享你對我的愛。”
“傻瓜,他們是我的家人,你簡直就是亂吃飛醋。”房遺愛戳了一下他的胸口,嗔笑道。
“你敢說那房遺直對你隻有親情沒有愛情?”李寒墨抓住那隻白花花的爪子,佯作生氣道。
“大哥對我隻有兄弟之情,哪來的愛情?又開始渾說了,再說,大哥是房家的長子,他肯定是要娶妻生子的,你操個什麼心啊?”房遺愛瞪了他一眼,道。
看著他的笑顏,李寒墨便在他的側臉上吻了一下,道:“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聽了此話,房遺愛隻感覺心裏一暖,看著李寒墨,道:“寒墨,謝謝你。”
“都老夫老妻了,還謝什麼。”李寒墨笑道,很順利地接到了房遺愛的一個鄙視的眼神。
……
翌日,李寒墨帶著房遺愛乘著一個小轎向房府行去,房遺愛靠在轎子上拄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遺愛是怕皇上疑上房家嗎?”李寒墨問道。
聽了問話,房遺愛才坐直身子看向李寒墨,道:“那倒不是,隻要父親不反,皇上就不會對他怎麼樣,畢竟他是淩煙閣裏的二十四功臣之一,若無大錯,皇上是不會輕易責罰他的。”
到了房府門前,兩人走下轎子,轎夫剛要上前去敲門,卻被房遺愛攔了下來,隻聽他說:“我去。”
他緩步上前,輕輕地扣著大門。
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裏麵一個少年模樣的小廝探出頭來,當他看到房遺愛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火速地從門口鑽了出來,興奮道:“二少爺,您回來了!夫人前些天還念叨您呢,沒想到今天就到了!”
“遺愛,小心腳下的台階,當心點。”這時李寒墨也走了過來,攬著房遺愛的肩膀,那表情就像把眼前的人當作了自己的兒子一樣,溫柔的訓斥,一顰一笑間自帶溫情。
“離……離王殿下?您……您也來了?”少年小廝驚道,他真的想不到要是房夫人看到了離王殿下會是怎樣的表情。
“怎麼?難道房府對本王有成見嗎?”李寒墨問到,嘴角雖是上揚的,眼底卻閃過一抹寒意。
“沒……沒有!”少年小廝立刻擺手道,笑話,離王殿下雖是一個荒唐王爺,但要收拾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廝還是不在話下的,他可不敢招惹。
“好了,你快些帶路吧。”房遺愛對那小廝道,若是再讓他們說下去,估計能打起來,本來寒墨就不怎麼想讓他回來,尤其不想讓他過來見房遺直,想他前世加這一世都四十來歲的人了,就沒見過像他這樣的醋壇子!不,是醋缸子>O<
來到房夫人的房間裏,房遺愛看到幾個月前還是身體硬朗觀之可親的房夫人如今已是形如枯槁,曾幾何時還是如墨般的頭發如今竟已花白,實在想象不到這幾個月她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二少爺!”訪琴和妙翠見到房遺愛時都愣了一下。
“噓!”房遺愛對她們比劃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你們先出去吧。”李寒墨道。
訪琴看向李寒墨的眼神有些不善,聽到他的吩咐後更是沒有動彈,任憑妙翠怎樣推搡都無濟於事。
李寒墨看著她的樣子倒笑了出來,隻不過那可不是憐香惜玉的笑,而是相當陰寒的笑,隻聽他舉重若輕地說:“兩位要是再不走的話,本王可就要把遺愛帶走了。”
“不要帶走我的遺愛,不要帶走我的遺愛,不要……”房夫人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在那裏低喃著。
房遺愛看到房夫人的這副光景,便小心翼翼地跪在房夫人的塌邊,一陣酸楚襲上鼻尖,不覺流出淚來,隻聽他說:“娘,您放心吧,遺愛是不會走的,遺愛就在您旁邊陪著您,哪也不去。”
訪琴和妙翠看到這二公子還算有點良心,便識趣地推下去了,隻是訪琴離開前還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寒墨。
“離王殿下,”房夫人雙目微睜,虛弱地喚道,“臣婦久病纏身,殘破之軀不能向殿下行禮,還望殿下恕罪。”
李寒墨立刻走到房夫人身邊,寬慰道:“夫人說的是哪裏話,夫人既是遺愛的娘親,就如同是我李寒墨的母親一樣,天底下哪裏有子女怪罪母親的道理?”
“好,好,”房夫人連說兩個好字,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流了出來,這些天,她想過很多,富不過三代,當她與她夫君相繼百年之後,到時當今不在,新君恐怕也未必能容得下房家,遺直還好,到底是能襲爵的,但遺愛可就成了白身了,有個有權勢的人護著他也未必不是好事,李寒墨對她的態度她也看在眼裏,知道這位離王殿下對她的遺愛恐怕是真心的,為人父母,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兒女平安順暢嗎?她如今要權有權,要錢有錢,還有什麼可求的?
遂繼續說道:“有殿下這番話,臣婦也就放心了。”
她又看了看身邊的房遺愛,把他的手放到李寒墨的手裏,道:“殿下,遺愛這孩子從小便是體弱多病,臣婦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以後,還請殿下要善待遺愛,多多包容他,不要讓人欺負了他去……”話還沒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葉都咳出來一般。
“娘!”房遺愛立刻開始為房夫人順氣,哭道:“娘,您先歇息歇息,不要說太多話!”
房夫人不顧房遺愛的勸阻,右手緊緊地拽住李寒墨的衣袖,道:“答……答應我……”苟延殘喘之際,還不忘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為自己的兒子求得一份保證,這,也許就是母愛的偉大之處。
“夫人,請您放心,隻要我李寒墨在,我定會護遺愛周全的。”李寒墨道,字字金珠,落地成聲。
聽了此話,房夫人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沒再說話,隻是緊拽著李寒墨衣袖的手逐漸地失去了力道,而後終於滑落到塌上,窗旁的白海棠被風吹得散落一地。
“娘……娘……”房遺愛輕輕地搖晃著房夫人的身體,似乎是在試探,他不相信,前幾天還很是硬朗的人今天便撒手人寰,甚至……沒來得及和他好好地說上一句話……
“遺愛,別這樣。”李寒墨抱住房遺愛,緊緊地,仿佛隻要他放鬆一點他的遺愛就會溜走一般。
房遺愛哭鬧著抗拒他的桎梏,歇斯底裏,作為一個穿越者,他知道封建思想和現代文明相比,何其天壤,但是,無論是哪個王朝,哪個國度,哪個時空,母愛卻是亙古不變的,他不恨造物主把他丟到一片黑暗中,但為何又要把他身邊僅存的一縷曙光給奪走,上蒼知不知道,他也會害怕,會迷惘……
“遺愛!”隻聽一聲呼喊,房遺直便從外麵急匆匆地跑進來了,剛進門就聽到房遺愛在李寒墨的桎梏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見狀房遺直馬上上前,當他看到已經咽氣的房夫人時,他有一瞬的愣神,隨後便跪了下去,沒有嚎啕大哭,更沒有歇斯底裏,似乎他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一個名為“隱忍”的大缸裏麵,隻有那雙緊握的拳頭和兩片有些稍微顫抖的兩片嘴唇泄露出了些許。
“大哥,對不起。”房遺愛哽咽道,他縱然伶牙俐齒,心裏的萬語千言卻也隻化成了這一句道歉,他想改變曆史的抱負卻害得一個丈夫失去了妻子,一個兒子失去了母親。
“遺愛。”李寒墨喃喃低語道,隨後便放開了他,徒留下一聲無奈的歎息。
李寒墨鬆開的那一刻,房遺愛便跌跪到地上,泣不成聲。
“遺愛,你走之後,母親日思夜想,憂思成疾,不想她老人家成天盼念的重逢,竟成了訣別。”房遺直道,聲音有些沙啞。
李寒墨總感覺事情有些詭異,立即上前查看房夫人的臉色,又撥開他的眼睛仔細觀察。
“你在做什麼!”房遺愛立刻推開了他。
“遺愛,你別生氣,我隻是覺得夫人死得蹊蹺,你想想,你離夫人才多長時間,滿打滿算不到半年,半年前夫人的身體可是硬朗得很,若論憂思,墨發染霜尚可,可讓一個本是身體硬朗的人這麼快就身死,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李寒墨道。
“你是說有人害我娘親?”房遺愛驚道。
“你想想,房夫人新喪,房府會遭受怎樣的打擊?”李寒墨道。
“又是長孫無忌。”房遺愛恨恨地說。
“是長孫無忌的人做的,可是你們以為隻有長孫無忌一人嗎?”房遺直站起來,轉身對他們說。
“莫非還有……”房遺直掩住了自己的嘴巴,難以置信地問。
房遺直看了他們一眼,一字一句地說:“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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