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忙完了？”伏曜坐在他父親身邊，沈青感覺他的話語裏有一種生硬的親熱：“他剛剛在森林裏遭遇搶劫，我把他帶回來了……這是我爸。”
    “叔叔……叔叔好。”沈青裹緊浴巾擠出笑容，他錯覺房間的溫度在下降，一點一滴的，寒冷從他的腳趾往上爬，哪怕暖氣正在嗡嗡運作著，他仍然覺得後背發涼。
    “嗯。”男人低沉的應了他一聲，抬掌撫摸伏曜的頭發：“你可以多帶些朋友回來玩啊，我很歡迎。”他的聲音很悅耳，但是平靜無波，沒有起伏。
    像是個假人……沈青抱緊膝蓋，不無驚悚的想著這件事。他小心觀察著這兩個人，他們是父子，但是好像總有點什麼不對，那個男人的手放在伏曜的大腿上摩挲，寵溺低笑……父子？
    “爸，他好累了，我們先讓他休息吧。”伏曜笑眯眯站起來，伸手來扶沈青：“你睡客房，好嗎？”
    “謝謝……”沈青連忙道，他跨過房門，忍不住側目回瞥一眼，伏曜的父親斜靠在米白色的沙發上，熏香爐噴出的藍色光霧映在那雙眼睛裏，仿佛黑色雙目深處燃燒的磷火。
    “我爸是個有點冷的人，但是他其實人很好的。”
    “你爸爸他……”
    “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嚇人？他……他看不見東西的，他是個盲人。”
    “盲人……！？”
    伏曜笑了笑，給他拍鬆枕頭，扶他躺下，蓋好被子：“你不要害怕，這裏很安全，有什麼事就喊我。”
    “謝謝。”沈青很感激，枕頭和被子都蓬鬆舒適，他一夜疲累，還想著陸天鳴襲擊自己的那一幕……心裏一疼，他抱緊了肩膀，蜷縮成一團。他該怎麼辦？陸天鳴想要他死？！
    他悶靠在床上，忽然聽見落地窗響了一聲，他轉過頭去，月色下，一個半裸的軀體緊貼著玻璃，對他微微一笑。
    沈青雙眸一顫，他看清了那個人海藻般濕潤的黑發，但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呼吸凝滯住了，他看見了月光下拖曳在那人身下的修長魚尾，尖銳的魚鰭和晶亮的魚鱗，那人重重拍打上玻璃，尖長的指甲在玻璃上抓出刺耳的聲響……
    “走開！走……”身軀一軟，他癱坐在地板上，那個人的手掌緊緊貼著玻璃，裂開雙唇，對他露出扭曲的一笑。
    尖銳的耳鳴一掠而過，沈青不由得緊緊捂住耳朵，他聽到玻璃的破碎聲，一個黑色的身影靠近了，他被粗暴一把拎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
    他慘叫著，然後聽到了客房的門猛然一響，然後感覺腰被狠狠往後一拉，無窮無盡的黑暗往那幾個模糊的身影裹去，那些身影慘叫出聲，然後是奔逃的聲音，玻璃碎裂一地！
    “看著我。”
    尖銳的耳鳴戛然而止，沈青對上那雙黑暗如墨的眼睛，心緒驟然安定，他粗重喘息，望向四周，隻有落地窗破碎的玻璃和蔓延到房間內的夜霧，沒有人影，沒有半人半魚的軀體。
    “……這都是……我的幻覺嗎？”沈青恐懼道，他意識到拉住他的是伏曜的父親。
    “我不知道你看見了什麼。”伏曜的父親淡淡開口，他的手指劃過沈青的額頭：“似人非人，屬於大海，又屬於大地。劣化的胚胎……”
    “爸！您說什麼呢！”不知何時出現的伏曜粗魯打斷了他們，把沈青拽起來。
    “我爸是個占卜師，靈媒……說起話來總是神神叨叨的。”
    半刻後，伏曜賭氣把沈青拉到自己房間，給他擦拭臉上的汗：“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靈媒？”沈青很好奇：“你……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靈魂，那些……東西嗎？”
    “我雖然不相信……但是我爸爸的占卜很準，真的特別準，我……我也不知道。”伏曜與他對視，有點猶豫：“他的客人裏很多政要高官……你躺下吧，會好受點。”
    沈青小心躺下，伏曜給他掖好被子：“我爸爸會保護這棟房子的，你留在房子裏，就是安全的。”
    沈青半睜開眼，總覺得這句話乍聽合理，隱約又有哪裏覺得詭異，他望向窗外黑壓壓一片的山林，有鳥在林間叫喚，像是嬰兒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