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他是貧血嗎？”
    幾個小時後，病床上邊的吊瓶緩緩滴落著藥水，市郊的醫藥中心內，幾個醫護人員在病房內忙碌，圍繞著在病床前戴著氧氣口罩的沈青。
    陸天鳴坐在沙發上，看著柳一樓前後為昏迷不醒的沈青檢查，他的視線掃過心電圖表，少見有些焦慮。他身邊的兩個助理麵麵相覷，抱著文件夾交換了一下眼神。
    “不是貧血，身體指標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倒不如說，他很健康。”柳一樓困惑思忖：“如果要比喻的話，他就像是睡著了……短暫的冬眠？”
    “啊！肯定是他最近受傷比較厲害，所以身體產生了應激反應。”
    病房的門開了，羅賽特跟著黑藤急匆匆跑進來，看著病床上的沈青：“我聽媽媽說，塞壬在海中的時候，如果一段時間內受傷比較多，就會藏到海溝深處，身體處於休眠狀態，這樣安靜的度過一段時間，休養身體。”
    “他最近受傷確實比較頻繁啊。”柳一樓思考著，把聽診器按到沈青的胸口：“心率比平時要慢……”
    “他需要多久才會醒過來？”陸天鳴有些焦躁。
    “一般來說，他的身體現在傷勢不重，之前得到了醫療處置，本來不應該休眠的……應該很快會醒過來吧。”羅賽特滿臉陰雲。
    “他現在的各種生理活動都處於紊亂狀態。”柳一樓皺眉：“最近還是別讓他受太大刺激，靜養觀察為主。”
    “去海邊吧！”羅賽特突然想到了什麼：“對於我們來說，去海邊，能天天在海水裏泡著，就是最好的治愈的方法了！”
    陸天鳴揉了揉額角，他想起了沈青耳後的那塊小鱗，又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夢，水中的魚尾，鮮血蔓延的大海，還有沈青最後沉落海底的絕望眼神。
    “沒有別的辦法麼？”他低沉問。
    “他屬於大海。”羅賽特有些憤怒：“是你們人類把他用不正常的方式培育長大，我們本來就不能離開水太久！他現在還能不能回到海水裏生活都是問題！”
    “他是我的。”陸天鳴咄咄逼人打斷了他：“誰說過會讓他回到海裏？”他的眼神如銳利刀刃，羅賽特不由得後退了半步，緊緊揪住黑藤。
    “你們塞壬這樣分化出雙腿後，還能再生魚尾？”柳一樓很感興趣。
    “我不知道。”羅賽特從黑藤背後悶悶開口：“媽媽說塞壬可以根據環境改變身體的形態，但是我們家人沒有回過水下生活，我也不知道。”
    “……這麼說來，塞壬是比人類進化得更高級的生物階層。”柳一樓若有所思：“人類對生存環境的要求很嚴格，但是塞壬既可以在海溝深處生存，也可以在陸地上生活，上帝真是太奇妙了……”
    “不是這樣的。”羅賽特搖頭：“剛剛上陸地的時候是很痛苦的，陽光很大，空氣幹燥，也有些塞壬永遠適應不了，隻有小部分能夠長期在陸地上活動，我是很小的時候就來了，所以……”
    “……不管怎麼說，泡在水裏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療傷方法。”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眾人聞訊轉頭，一個人影正佇立在病房前，取下口罩對他們溫和笑了笑。
    “艾洛！”羅賽特驚呼：“你不是不習慣陸地麼？你怎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在病房的燈光下，來客的臉龐浮腫蒼白，棒球帽下是幹燥的煙灰色頭發，亂蓬蓬的，幹裂的皮膚泛出細小皮屑，中等個頭的身軀填塞在一件運動風衣內，看起來矮胖矮胖。
    “我適應不了陸地，但是沒辦法，我有要事在身。”雖然外表矮胖，但那個人的嗓音卻柔美而悅耳：“我想來見見蓬托斯的弟弟，他病了嗎？蓬托斯托付我來照料他。”
    “我憑什麼信任你？”陸天鳴冷笑，擲地有聲開口。
    “如果你希望他好好留在你身邊，你就該允許我留下來照顧他。”艾洛的聲音溫和而篤定，他翻開潔白的被子，小心握住沈青的手腕捋起衣袖，在手臂內側，赫然暴露出青藍得幾乎透明的血管。
    “角質層變薄，然後迅速生出細小鱗片，這是在陸地上的塞壬對待外界傷害自我防禦的一個過程，名為「返鱗」，他需要在海水裏待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又是塞壬……”柳一樓著迷一樣絮叨，看著他：“你們能配合我研究……嗎？”
    “我們暫時信任你們。”艾洛扶了扶棒球帽，但他的眼睛始終堅定凝視著陸天鳴：“我們願意在合理範圍內幫助你們。但一旦你們破壞了信任，我們會徹底消失，再也不會有其他人類找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