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怎麼盤問，陸天鳴還是什麼也沒說就走了，沈青惱火躺在床上，無奈身上帶傷，他氣了一會兒，又覺得虛弱迷糊過去了。
    黑藤和管家的交談聲掠過耳邊，陸天鳴斜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輕輕按壓額角，叼了一根煙，一夜喧鬧，一股淺淺的疲憊浮了上來。
    他把兒子陸錦揚打發去處理公司的事務，自己呆在家裏。沈青被捅了好幾刀，但沈青從來是個能忍痛的人，這小年輕雜草一樣的生命力讓他都覺得驚訝，然而他還是不放心離開家，離開沈青和寶寶。
    他自己是個很少動感情的人，沈青一開始對他而言就是個情人，很多個情人中的一個，沒什麼特別的，直到沈青在那個島上看見手榴彈爆炸，想也沒想擋在他麵前，這才讓他覺得有些驚豔動容。
    平心而論，不是為了那個孩子，他不見得會花費心思去島上尋找沈青。戰場不需要感情，商場更不需要，他也並不是感情多豐沛的人，黑藤說過他這樣的人，一點都不適合當愛人和丈夫。
    可是現在有點不一樣了，沈青給他的人生裏帶來了生氣勃勃又暴躁的生命力，像是小草，固執拔了又長，硬邦邦頑固紮在他的心裏，又天真又傻氣，全身上下都是年輕人新鮮的活力。
    沈青對他來說年紀實在是有點小了，夠不著當他旗鼓相當的伴侶，夠不著當他的戀人，也就是能養著當當小情人……在他看來，沈青就是個大孩子罷了。
    他揉了揉額角，想起沈青咄咄逼人的問話，有點輕微頭疼。他不該跟這個小笨蛋走得太近的，慣得沈青越發對他指手畫腳，肆無忌憚。“
    “首領，我去樓上陪小少爺了。”哈克站在他麵前，怔怔的膽怯。
    他微微頷首，示意對方去樓上，又深吸一口煙，斜靠上沙發。閉上眼睛。
    那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海浪裏仿佛湧動著無窮無盡的黑暗，海天間燃燒著星光。
    深海之中，一襲漂亮的火色猛然掠過眼前，仿佛深海魚類一般巨大的鮮豔長尾滑過眼前，他在海浪裏浮沉，無窮無盡的水下，一雙手臂朝他伸出來，手臂上的鰭單薄得像一大片水晶。
    他摸到了膩滑粗糙的銀色魚鱗，尖銳又單薄的骨刺劃疼了他，那個生物環繞著他，像是一隻友好而纖細的海豚，在水下悄無聲息的滑過。
    在那層層鱗片的蹁躚長尾中，薄膜般滑過的魚鰭中，海藻般的頭發漂浮在水裏，那個怪物猙獰猛然張開大口，數排鋒利如鋼釘的牙齒一口咬在他的肩胛。
    他驚了一下，下意識摸到身後的軍刺，一刀狠狠捅進那怪物的胸腔裏，殷紅得近乎絕美的血在海水裏蕩漾開去，然後……
    那巨大的長尾和魚鰭漸漸沉落進更深的海水裏，一隻手絕望朝他伸過來，一張熟悉的臉在海水裏一閃而逝，沈青在海水裏看著他！他一驚，瘋狂去抓那隻手，那隻手卻像魚一樣從他的指尖滑脫了。
    “……！”
    手機的震動讓陸天鳴驚醒過來，他按掉手機，搖了搖頭……怪夢。他很久沒有做夢了。
    他下意識往沈青的房間走，沈青在房間裏睡覺，紮著吊瓶，睡得很熟，臉色很蒼白，他略帶心疼撫摸著沈青汗濕的額頭，覺得自己應該多在家裏呆呆。
    “……怎麼了？”沈青迷迷糊糊，伸手握住他的手。
    “沒事，沒事了。”他安慰沈青，伸手捋順對方頭發，沈青緊緊捏著他的手，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又睡過去了。
    “起來再喝點藥。”陸天鳴嫻熟扶住沈青拖起來，半點也沒碰到傷口，他早就知道怎麼照護受傷的人。沈青齜牙咧嘴十分不爽，迷迷瞪瞪被他喂的藥苦得一皺眉頭。
    “苦死了。”
    “吃糖吃糖。”陸天鳴順手剝開桌上的牛奶糖，塞進對方嘴裏，攏著沈青安撫，讓對方靠著睡。
    沈青的呼吸很沉，陸天鳴撫摸著他的頭發，指尖掠過側頸，忽然感到一絲粗糙，他低頭湊近看去，那是一小塊角化的皮膚，像是片嬌嫩的小鱗，安安靜靜藏在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