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老師，那個研究體……”
    一個聲音傳過寬敞的實驗室，幾個護士正在記錄著水箱內生物的動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穿過走廊，走到一方扶手椅後。
    “梁鋒啊，之前照顧他的事，都辛苦你啦。”那個老人翻閱著手頭的資料，慈祥對自己的愛徒一笑：“不是你寫來的報告，我都不知道，我這輩子竟能親手弄到一位這麼絕妙的試驗品，奇妙的生物……”
    “我發現他的時候也很意外。老師，他的身體狀態不是太好，藥物試驗和應激試驗……這些，不應該操之過急。”梁鋒抿唇道，略帶焦灼。
    “這些東西我都會掂量，梁鋒啊，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關心試驗品了？”那老人微微揚了揚眉，帶笑看著梁鋒：“你一直是個認真得近乎冷酷的好學生，我的天才學生……你知道規矩。如果哪個研究員對研究體產生了不必要的感情，那麼，他的學術生涯就毀了。”
    “你是我最驕傲的學生，別做傻事。”
    “我不會的，但是梁安然他……”
    “我隻是提醒，確保萬一。”老人微微一笑：“本質來說，那個孩子和我們不一樣，不需要用人類的道德觀去看待。試驗品不需要名字，隻需要編號，他和肚子裏的寶寶，都會成為我們珍貴的研究材料，對於這種生物，我們還知之甚少……”
    他站起身來，按開一方投影儀，幕布上閃爍過無數的照片，枯幹的身軀，被撕裂的軀幹，殘缺不全的魚尾，浸泡在玻璃裏的軀體……
    “我研究這種生物已經二十年了，潛水艇一次次潛入海溝深處，得到的隻有殘缺不全的資料和樣品，他們太神秘了，總在人類無法觸及到的深海區域活動，從未抓到過活體。像這樣能孕育後代的個體，更是少之又少。”
    “您的意思是，不是所有「塞壬」都能孕育後代？”梁鋒抓住了老師話語中的端倪，他的眉關皺了皺。
    “根據我們長期的研究觀察，我假設他們以種群的方式行動，就像是白蟻的行動方式。”那個老人笑了：“打個比方，一個蟻群中大部分都是戰鬥和防禦的工蟻，能生育的，隻有蟻群頂端的蟻後。”
    “……一個種群中，存在著兩種「塞壬」麼？”
    “正是如此，我們發現過兩種不同的個體，一方是種群裏的雄性，身長如果折合成人類的男性，有接近兩米左右，手臂有鐮刀狀的骨刺，利爪和肌肉發育得十分發達，全身的鱗片堅硬……堅硬到什麼程度呢？我們用子彈在殘骸上實驗過，普通子彈，隻能在鱗片上造成不深的劃痕。”
    “我認為，我們現在的試驗品……他不是這種個體？”梁鋒旋轉著鋼筆，思忖著。
    “對，還有一種個體，在種群裏扮演雌性的角色。這種個體要神秘也珍貴得多。”老人柔和開口：“他們體型更小，身軀線條更柔和，像是海豚……有流線型的長尾，鱗片的硬度也不如雄性，但是，他們會放射出一種奇怪的聲波。你聽聽，這是我們在北大西洋深海曾經錄到的音頻。”
    老人打開麵前的筆記本電腦，點開了一個音頻文件。
    梁鋒起初聽到的是深海裏的氣泡聲，隨即是引擎的震動聲，大概一分多鍾後，一種尖利的嘯聲猛然響起，像是海豚的聲音，但更高亢，仿佛吟唱歌謠，聲調漸漸越拔越尖利，猶如銳利的音浪，席卷而來。
    梁鋒身後的照明燈猛然炸裂一盞，實驗室中燈光明滅閃爍，電腦顯示屏閃爍了幾下，音頻中隨即傳來爆炸的聲音，然後音頻結束了。
    “為了錄下這段音頻，險些報廢了一艘潛水艇。”老人歎笑道，靠在扶手椅上：“這種聲音可以幹擾電子設備，讓生物暈眩，還能讓中樞神經產生幻覺。我相信，這是它們自保的一種方法。”
    “……”梁鋒揉著額頭，一股奇怪的眩暈浮了上來，他有些視線模糊：“隻是錄下來的音頻，就有這麼大的效果……但是那個試驗品，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普通的人類……”
    “所以，從來沒有人抓到過雌性的「塞壬」。”老人心平氣和的說：“除了二十年前，一個姓沈的科學家聲稱曾經獵獲過雌性塞壬的屍體，但始終也沒有公布於眾，但我想，他暗地下一定進行了什麼隱秘的實驗。”
    兩人四目相對，皆都陷入沉思。
    一方研究所的房間內，沈青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他的手指漫無目的的撫摸著床架，輕輕敲打思忖，接下來怎麼辦才好？他就隻能像待宰羔羊一樣呆在這裏，被人隨便處置？還有這個孩子……他簡直惱火透了，這個孩子和陸天鳴一起把他的生活毀得一塌糊塗。
    結果一切都是陸天鳴的錯，如果他還有命看到陸天鳴，他要活活打死這個龜孫子才能泄憤，自己爽了就跑了，一堆爛攤子就擱自己身上，憑啥啊？老天是不是玩他！？
    他的手指突然在床架內側摸到了折疊起來的什麼東西，他愣了一下，躺枕頭上把那東西抽了出來，那是疊起來疊得很小的幾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東西，字體已經模糊了。
    「20XX年08月3日：我要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知道的，都寫下來，這個罪惡的地方應該滅亡……八十多個實驗體，最終隻活下來了七個，最強壯的……」
    沈青翻開那些紙片，第一句話就戳了他一下，他連忙翻身對著光仔細看那些紙條，想看清楚上麵還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