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式過後，一方在私人會所舉辦的舞會拉開了帷幕。
    沈青累得很，他在首映式上背了很多應付記者的台詞，又被閃光燈圍著拍了很久，晃得眼睛都睜不開，一到舞會，他也累得不想找陸天鳴，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吃東西。
    “嗯？你是那時的……”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青抬起眼，一眼便撞上了陸錦揚略帶詫異的雙眼，對方伸手過來與他握手：“梁安然，對嗎？我看過你的電影，很不錯。”
    沈青心跳亂了一拍，陸錦揚的手還是這麼暖，指甲修剪得幹淨圓潤，修長五指有力握了握他的手，他抿緊唇，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想起他們十七歲那年在草坪肩並肩躺著曬太陽的時候，那個時候陸錦揚緊緊握著他的手，他們在草地上接吻，戀情美好得像是最清朗的天空。
    然後，沒有物質支持的感情不過是流沙壘成的城堡，風一吹就坍塌了。如果他也和陳蕭羽一樣，和邵如風一樣，有良好的身家背景，有優異的家庭環境，他或許跟陸錦揚已經結婚了。
    生活從來不是童話，沈青在那個沉入冰冷水底的夜晚就知道了。
    “你怎麼了？”陸錦揚皺眉凝視著他。
    “我……沒什麼。”沈青站起身來：“我去休息室待一會兒。”
    在休息室，沈青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他很久沒碰香煙了。他以為自己放得開，但是每次看到陸錦揚，心下的絞疼還是難以忍受。
    他一個人獨自呆了很久，眯緊雙眼，時光漸漸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陸錦揚抱臂立在門邊，視線森冷，眼眶帶著醉酒的幾分潮紅，眼睛裏看得出血絲。
    “累得很，我也想在這裏待會兒。”陸錦揚不待沈青出聲，便自顧自靠在牆邊，順手把休息室的門帶上，點了根香煙，他抽煙的樣子還是一樣，皺著鋒銳眉關，顯得幾分憂鬱憔悴。
    “舞會呆得有點累哈。”沈青敷衍道，他想站起來出門，卻被陸錦揚低頭一把握住了手肘，他抬起眼，兩人的眼睛在空中倉促撞在一起。
    “你知道嗎，梁安然？或許是我喝多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特別，特別像我的一個熟人。”陸錦揚啞著嗓子。
    “……熟人？我們可認識沒多久。”沈青心裏一顫，他避開對方的雙眼。梁鋒說他總是不夠狠，不夠豁的出去，他要讓自己狠起來。
    “也許是我看錯了吧。你笑的樣子，你的眼神，你的舉手投足……都是他的影子。”陸錦揚握緊了沈青的手肘，他比沈青高上一個半頭，牢牢擋在門邊。
    “疼！陸先生，您……你放尊重點！”沈青疼得眉頭一抖，他試圖推開陸錦揚，但半醉的陸錦揚力氣大得很，他緊緊抓住沈青的肩膀，一把將他搡到沙發上。
    沈青的腦子一炸，他掙紮踢蹬，陸錦揚粗暴捏著他的手腕壓到頭頂，像是個瘋子一樣狂暴的力氣，他的膝蓋壓住沈青的下腹，沈青疼得大叫，手臂被一把握住，西服袖口被粗暴扯到手肘，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陸錦揚滿眼血絲，狠狠愣在原地，那赤裸的手肘上是一道褐色的疤痕，猙獰奪目。
    那還是七歲的時候，小小的沈青和小小的陸錦揚在廚房做飯，沈青給他做晚飯，他在鍋裏放油，養尊處優什麼都不會，油星一下炸出來，沈青一把將他拉開，小胳膊上被熱油灼傷了老大一塊。
    「沒事的，錦揚，男人不怕疼，外婆說的。」沈青假裝是小大人安慰他，自己卻疼得含著眼淚抽搭，鼻子吸溜吸溜。
    “陸先生，放開我！”沈青大夢初醒，狠狠一下掙脫對方的手，剛想起身，陸錦揚卻一把將他按回沙發上，低沉顫抖道：“沈青！？你就是沈青，對嗎？！”
    “……你說什麼夢話！？放尊重點！”沈青心中一顫，狠狠咬牙掙紮，襯衫扣子掙紮間被扯開了兩個，他滿身冷汗：“別碰我！！！陸先生！你認錯……別碰我！！”
    “錦揚，你在做什麼！？”
    一個低沉惱怒的聲音仿佛雷霆般在室內忽然炸裂，沈青感覺到陸錦揚猛然一下放開了他，他抬起眼，陸天鳴正和兩個保鏢佇立在休息室門邊，其中一個保鏢反手帶上門，陸天鳴的雙目冷如寒冰。
    “爸，不是你想的那……”陸錦揚起身領帶散亂，眉關緊皺，連忙惶恐解釋。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錦揚！？還不快滾出去！！！”陸天鳴狠狠斥道，雙目盯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他想起第一次在馬術俱樂部見麵時那個叫梁安然的青年的雙眸，清澈得有點傻乎乎的天真，還很靦腆，現在那個青年眼眶潮紅，襯衫扣子被扯掉了好幾個，滿身狼狽，蜷縮在沙發上還在發抖。
    “爸……”陸錦揚一怔，還想解釋。
    “滾出去！”陸天鳴暴怒道，兩個保鏢對自己的少主做了個請的手勢，陸錦揚不甘狠狠盯了沈青一眼，猶豫片刻，隻得重重摔門而出。
    “……陸總，我……”複雜如洪流的感情混雜著委屈一下湧上來，沈青想忍著，但是眼淚已經下來了，他怎麼辦才好？
    “不哭了，安然。”陸天鳴俯下身來摸他的頭發，沈青什麼都不想管，察覺到對方摟他過去，他索性撲進陸天鳴的懷裏，眼淚奪眶而出，陸天鳴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像在安撫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