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初戀請回答(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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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有時候我們不是無法原諒歲月,而是害怕歲月會像以前那樣傷害我們。
    從山海異域回來後,張非離偶爾會陷入悲傷恍惚的情緒裏,江子岸知道他左右還是受到和光的靈識的影響,那實在是一段叫人扼腕歎息的愛情,而事情的結局比張非離“親身感受”到的還要殘酷:和光曾曾對瑤姬發誓到自己若活著,就一定回來找她,若死了,魂魄也定會趕來;然而誰能料到,飲下兕心之毒的他變成一個不生不死、或說既生又死的存在,雖然是身不由己,但他的確違背了誓言。
    在山海異域說出口的誓言往往具有強大的效力,瑤姬又對諸天神怪祝告“若他違背誓言,報應業由我來承擔罷。”關於是何種報應,《山海經》中記載:“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屍,化為瑤草。”原本不死不老的山鬼在情人背誓後,很快迎來了天人五衰。
    在她化為虛無之前,她懇求生有翅翼的鴒要鳥去人間打探和光的消息,鴒要隻為她帶回和光的拂塵,最終瑤姬抱著戀人的隨身物件孤獨的死去,身軀化作遍野的山草。
    世間一直流傳“人神不能相愛”的警言,世人更編出王母棒打鴛鴦的故事,然而帝女瑤姬與和光的相愛並沒有外來阻力,依然是悲劇收場;當初山鬼為找泰逢索要修仙秘法時,泰逢向她打了個啞謎,問她知不知道有時候人越是加速向目標奔跑,往往離目標越遠,一心隻想和情人長相廝守的山鬼並未參透謎底,可原來一切早從那時起便埋下伏筆。
    張非離睜開眼時隻覺滿眼黃花都傷心,他想起《山海經》中的記載:“瑤草,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於人”,低下頭,見那多情山鬼化成的草也是如此纏絡綿延。
    江子岸瞅了瞅恍若失魂的張非離,屈指在他額角彈了一記,對方啊地叫了聲,偏頭忿忿地看著他,江子岸毫無歉意地勾勾嘴角,蹲下身來拔起了瑤草。
    張非離有點詫異,“難不成你也被他們的故事感動,想帶點瑤草回去做紀念?”但他隨即否認了自己的猜測,“我看不像你這種無情無心的人會做的事。”江子岸邊拿出符紙將離土的瑤草裹好邊道,“我不知道他的什麼故事,隻是這瑤草的果實功效特別,書上說‘服之媚於人’,也就是吃了能被人喜愛;我想著帶點回去或許有用。”
    張非離冷哼一聲,突然想起什麼,“我記得你以前從不主動攙和靈異案件,但最近卻插手王之敏、駱易他們的事,還特地跑到山海異域找東西;你這人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所以---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你又想坑誰?!”江子岸麵對他的逼問隻抬了抬一邊眉毛,“大學講師薪水很少的,我嘛,搞搞副業掙點外快而已。”張非離當然不信這話,“你根本不缺錢,你也就是缺人性。”對方依然不惱,望著他似笑非笑地,“你好沒良心,我辛苦做兼職是為了給你買生日禮物呀;你知不知道日本的一塊手繪屏比我三個月工資都貴?”
    手繪屏?張非離作為漫畫家聽到這個詞心裏忍不住一抖,但還是咬咬牙拒絕狼的誘惑,“我們連朋友都不是,我為什麼要收你的生日禮物?”
    江子岸拍拍衣服上的土站起來,“真不要你就扔了。”隨後拔腿就走,張非離磨了磨牙跟過去。
    沒想到,在兩人回到人間後不久,這幾株“服之媚於人”瑤草就派上了用場。
    這日雖是晴天,天空卻顯出晦昧不明的顏色來,天氣預報報了沒雨,但張非離出門前還是帶了把傘,他比約定的時間遲了5分鍾到達茶館,江子岸和委托人已經在靠窗的位子上等他,近視的張非離隔著挺遠就覺得委托人是個美女,走近了發現果然不錯,看她五官雖不突出但標致端正,穿著破洞牛仔和襯衫,耳朵上戴了隻別致的耳飾,整體給人感覺隨性但不會太隨意。
    “你好,你就是張非離吧,我叫聞弦雅。”對方衝張非離點點頭微笑道,“聞弦音而知雅意,好名字。”張非離彎起笑眼邊說邊在她身邊坐下,江子岸又叫了一壺金萱,幾人邊喝茶邊攀談起來,說來兩位天師其實可以直接詢問委托人想解決的問題,但張非離卻想聽聽背後的故事,畢竟麵對一位美人,直奔主題拿錢幹活顯得怠慢。
    美貌嘛,就算不是通行證,也是一張vip卡。
    聊了片刻後張非離斷定這是個受過高等教育且家教良好的姑娘,但漸漸他發現對方並非是一個討喜但簡單的人設,聞弦雅說自己拜托他們的事和自己高中的初戀有關,張非離不由觸動道,“高中啊,那時候男生女生的關係正處於最曖昧不定的階段,哎,怎麼說呢,雖然咱們國家發明了早戀這個詞,但高中時的感情是真的挺難忘的。”
    他低頭品了口金萱,絲絲略澀的甜蜜和內斂的奶香從舌尖泛開,肖似初戀的味道。
    聞弦雅笑,“我是天秤座,男女關係在我這裏很簡單。”
    張非離用指節輕扣著薄胎的青瓷杯,心裏對聞弦雅的回答感到讚賞,他本人有些藝術家氣質,自有份超脫飲食男女的赤忱之心,所以最討厭有些人看到一對男女就往複雜裏想,卻見聞弦雅的眼波從自己臉上微微一蕩,“隻分想睡,”又飄到對麵江子岸的臉上,“和不想睡。”
    這話一出連張非離眼中的playboy江子岸都微微變了臉色,張非離更是半張著嘴不知如何接腔,他瞅了眼衣冠楚楚的playboy,心思飛到奇怪的地方:咳咳,雖然不想承認但論男性魅力自己是比不上他的,這個弦雅口味還真……特別,不過貌似有點小榮幸是怎麼回事?
    江子岸攤一攤手,“抱歉讓你提不起興趣,先說說你跟你初戀的事吧。”
    聞弦雅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我的初戀就是一場悲慘的車禍;事情從初中說起吧,對,我是初三轉學遇到他的,後來又和他考了同一所高中,高中時同學們都以為我是什麼小公主,家裏條件不錯,學習好有才華,可我真的有那種公主般被保護著不用擔心未來的時候嗎?或許有,也就3,4歲時吧。”
    “其實我整個初高中非常自卑和灰暗,父母對我管得很嚴,為了防止我心思花在學習以外的地方,永遠讓我留著比男孩還短的頭發穿著灰不溜秋的衣服,所在遇到他時我不敢希冀他會喜歡我,事實上當時他的確喜歡另一個優秀漂亮的女生;唔,青春期的女生喜歡寫日誌,還會給喜歡的男生取代號,我給他的代號是sun,對,灼眼但又忍不住去仰望的太陽。”聞弦雅的語調不疾不徐,有種曆過滄海後回望的閑淡。
    “當然那個人未必多麼耀眼,不過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隻是初戀濾鏡厚嘛哈哈,”聞弦雅抿嘴一笑,張非離追問,“那後來呢?”聞弦雅自嘲地聳肩,“後來上了高中,我開始住校,偷偷地留了長發穿起裙子,模樣比以前好看一些,但那種自卑的情緒卻怎麼也戒不掉,雖然表現出來貌似高傲和尖銳,那個時候有不少同學不喜歡我,覺得我像刺蝟,其實刺蝟是因為膽小才豎起滿身的刺。”
    張非離和江子岸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心底歎息。
    聞弦雅將交握著的十指放到桌子上,“雖然我自卑地認為他不會喜歡我,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抱有一點點希望的。”張非離下意識點點頭,這也是暗戀者的普遍心理。“明明老天爺都在提醒我不要自作多情,說來也怪,凡是和他有關的事都不會順利,比如有段時間班上流行繡十字繡,有女生就給喜歡的男生繡,我花了三個星期給他繡了一個,別人是根據樣子繡,我自己畫了一個Q版的、長著天使翅膀的sun,雖然我並不會真的送給他,但沒想到繡好不到兩天就被我家貓給抓壞了;再比如,他生日那天我去校點歌台給他匿名點歌,喇叭臨時不響了;甚至我邊走路邊想他時會摔跤摔得很沒形象……”
    江子岸給茶壺續了點水,嫋嫋水氣蜿蜒向上並消散。
    聞弦雅嗓音略略低了下去,“我永遠都記得那天,那是高三上學期,在上晚自習之前的課餘時間,班上差不多一半學生已經坐在座位上,走廊上還有不少打鬧的人;我正用練習冊擋著照鏡子,突然看見他黑著臉跑進我們班,然後,用手指著我罵我是不是有病,為什麼要挑撥他跟李雪之間的關係?對了,李雪就是他喜歡的女孩。”
    張非離睜大眼看著一直言笑晏晏的女子。
    “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恨不得腳底下就是個黑洞。”聞弦雅的語氣還是平緩地,這要感謝時間的作用。
    張非離不由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聞弦雅衝他一笑,“看來你相信我並沒有挑撥什麼他跟李雪的關係,謝謝你!不過說實話,那算一起無頭公案吧;我和李雪是在社團認識的,我的確在她麵前說過幾句關於sun的話,大概就是sun人氣很高啊好像,他打籃球時好幾個女孩給他遞水遞毛巾呢……”
    “咳,這跟挑撥有什麼關係,就算他是個麵皮薄的人,也用不著這麼動怒吧?”張非離有點不解和憤憤。
    聞弦雅勾勾唇,“可能是有人傳話給他時做了歪曲和誇張吧,讓他以為我在編造他和幾個女生的緋聞,拉低他的形象在李雪麵前丟臉什麼的?”江子岸看著她,“雖然聽上去不是什麼大事,但……”聞弦雅接著說下去,“但在敏感的青春期,被自己喜歡的人討厭和怒罵簡直像天塌下來一樣啊。”
    大約是對著陌生人的關係,聞弦雅對於剖白心理這件事並沒有壓力,“那隻是一個爆炸了的炸彈吧,我的……自我懷疑並不是一件事造成的,或許和家庭教育關係更密切,”她突然轉換話題,“你知道以前的身份證是可以改年齡的嗎?當然現在嚴格了;”江子岸和張非離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說太多廢話的人,都耐心聽下去,“因為之前我出生的地方推行一項新製度:年滿7周歲才能進小學,也就是我說我9虛歲時才能上一年級,爸媽著急,就把我年齡往前改了兩歲,這樣我6周歲不到就上小學了,小學時我成績還是很不錯的,但打從初二起就明顯跟不上,尤其是數學物理,我每逢周末就上補習班,這才勉強考上高中,恰好踩分數線。”
    “從那時起我爸就總說我不如別人,中國很多孩子都聽過這種話吧,‘你看那個誰誰誰,你怎麼就不如誰誰誰’,那時我性格也敏感,我爸又說我性格古怪,不像誰誰誰大大方方的之類;加上我的樣子灰頭灰臉,所以整個人特別不自信,走路都貼牆根。”
    “上了高中更是災難,講真我成績不好不是因為特別貪玩,是真的上課聽不懂,當然我也不想為自己開脫,上了高中後除了學習外其他有意思的事多了,我也沒有把心思完全放在讀書上,爸媽更不滿意了,打罵都是常事;現在想,有的孩子學習不好可能真的年紀不到智力發育跟不上去。”
    聞弦雅見江子岸和張非離都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撥了撥耳畔的頭發,“呃……好像扯遠了,總結起來大概就是我的自卑是很多因素造成的;我被初戀sun罵了之後,加上後來也沒遇到什麼好的感情,潛意識裏就產生一種奇怪的想法,總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喜歡的人的喜歡,總擔心自己喜歡的人會傷害我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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