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海之魔女“娘圝親”
海水的腥氣漂浮在空氣中，竄入鼻腔，帶來一股鹹味。墨藍的海水蔓到膝蓋處，傳來濕濡的觸感，子翛卻沒有感覺不適。順應守衛的話語，她脫下鞋子，進入這似是水槽一般的宮殿。
打開一扇富麗堂皇的門，子翛才發覺形容“它”水槽似乎不適合。從這裏開始，墨藍的水已經蔓至腰間，她有些艱難地行走，甚至覺得這地方有點兒像是牢籠。這是個漂亮的牢籠，白色大理石的柱子有規律地排列著，每根柱子上的雕刻不一，但都格外精致細膩，看上去價值不菲。走了將近五分鍾，到水來到肩部的時候，子翛才發現前麵有一道綴滿星星沙子的墨綠紗簾，裏麵有一個奇怪的人影。
上半身是人，下圝半圝身似是一條魚尾，子翛驀地一驚，“娘圝親”這人莫非是一條人魚，相傳人魚族早在上古時分被毀滅，今日她竟然是見到了！魚尾的影子在遊動著，從影子判斷，那人似乎有著一頭長至腰間的卷發，但因為紗簾，她的身影變得朦朧夢幻，令人捉摸不透。
忽然間，一隻白圝皙似玉的手從簾子中透出，這隻手的手背上有點點墨綠的鱗片，還有透明稍稍帶點湛藍的魚鱗。這手毫無疑問是一個女人的手，而手上的鱗片昭示了她就是一條本應該絕種了的人魚。
“艾薩謝爾，你願意見我嗎？”女子開口，聲音清冽好聽，有種熟悉的冷漠，而她呼喚的名字則是引起了子翛內心的共鳴。
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名字昵稱為“艾伊”，真名，真名是，她絞盡腦汁地想到了一個名字“艾薩謝爾•伊比利斯”！
靜默了一會兒，女子縮回了手，有些淒婉地輕笑道：“看來你不願意見我。”
“啊，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她自說自話道，有種隱忍的尷尬，“隨時可能有人進來，讓你顯露真身實在是不太好。但是我知道，你在那裏。”
“你是誰？”子翛按捺不住性子，直截了當地問道，既然她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那麼她就一定了解自己的身世，“我是菲特【Fate】！”
她能看見女子的身軀顫抖了一下，魚尾在水中晃動的速度稍有減慢，她的頭正對著自己，靜默了一會兒，平靜地用不帶情感的聲音說道：“我是莉莉絲•紗都【Lilith•Shadow】，目前是審判者的‘娘圝親’，艾薩謝爾•伊比利斯的知音。”
“為什麼艾薩謝爾•伊比利斯要奪走我的記憶？為什麼還說這是在保護我？”子翛神情激動地大喊，弄得周邊的水都不平靜了起來。
鎮靜一切的是那清冽的笑，由一點放大開來的笑聲。那笑，裹著譏諷，訴說著荒唐，讓人摸不著頭腦。
“艾薩謝爾•伊比利斯啊，那可是艾薩謝爾•伊比利斯啊！”她止不住這幹枯的笑聲，這仿佛是幾萬年來唯一可以讓她放聲大笑的事情，“伊比利斯可是‘湮之王’的名諱，他怎麼可能對生命抱有任何的情感！？哈哈……”
子翛沉默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疑惑：“莫非那封信不是他寫的？”
“信？哈哈……信？艾薩謝爾•伊比利斯絕對不會做無聊的事情，如果你想判斷真偽倒也不是沒有辦法。”莉莉絲的影子做出用手捂住肚子的姿勢，仿佛這件事情已經讓她笑得震痛到了她的腸胃，“將‘優愛歐•福歐斯’的筆跡做下對比，他的字寫得非常美，這是不可否認的。”
子翛震驚地表情都沒了，優愛歐•福歐斯，雖說自己前不久才看過他的書，但她也知道這個作者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史前老怪物”，大概是在享緣之樹剛剛在這片大陸上出現的時候，他就開始撰寫元素的研究報告。這優愛歐•福歐斯就是她的母親，特麼的她需要一定的時間平複一下心情。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自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仿佛沉睡了一會兒，又緩緩地睜開。莉莉絲•紗都，這隻本該已經絕跡了的人魚正懸浮在墨藍色的泡沫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人魚，曾是世間最美麗的生物。莉莉絲湛藍若大海般的卷發柔順地漂浮在空中，仿佛如畫麵般定格在一個完美的角度，一些貝殼與星星的砂子點綴在她精心編織的辮子上，顯得非常奢華高貴。她上身隻披了一件薄薄的海藍紗裙，映襯出裏麵絕美的身材，下圝半圝身的魚尾絲毫不遜色，墨藍色的鱗片就如她冷漠的雙瞳般神秘莫測，讓人產生了無限的美好遐想。點點泡沫撐起這隻高貴的人魚，給整幅畫麵以點睛之筆。
但她的記憶裏根本沒有她亮出真麵目的那一瞬！
“千萬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去，也千萬不要把我的真名說出去。”莉莉絲冷冷地說道，她墨藍色的眼睛暗如密林，有種迷離破碎的傷感。
“為什麼？”子翛下意識地問，沒有注意背後有股陌生的元素氣息出現。
“因為我其實是……”莉莉絲微啟薄唇，卻戛然止住，瞳孔在望向身後的時候縮放，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東西。但這種感覺很快就在她的臉上褪去，片刻不到就覆蓋了一層冰霜。
子翛能感覺到什麼濕濡的東西在自己的臉上蔓延，一股黑色的東西纏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僅留下自己的一顆眼珠。
“‘幻滅’閣下，您來我這有何貴幹？”莉莉絲處驚自若地給子翛微微使了一個眼色，子翛也立即轉回身，變化了一下自己的音色，嚴肅道：“使徒‘人參’拜見七刹大人。”說完，她其實也流下一顆冷汗，“人參”這是什麼狗屁代號！
她隻看到一襲黑色絲綢華貴的袍子，來人身形魁梧，看腿形是個男子。但她知道對方是絕對的強者，她實在不敢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神。
令兩人鬆了一口氣的是，“幻滅”徑直掠過了子翛，鄭重其事地朝莉莉絲微微鞠了一躬，磁性好聽的聲音裏盡是哀求與焦慮，他低聲下氣地懇求道：“請‘娘圝親’閣下尋找一人。”
莉莉絲輕笑了一聲，手指在魚尾下的泡沫的墨綠中劃過，勾起一抹濃厚的墨色，隻聽她笑道：“可是霧皇？”
霧皇，烏霧星零。子翛倏地瞪大了眼睛，她一定要把握機會，若這是審判者內部的任務，憑她現在的身份可以做到！
“嗯。”“幻滅”艱澀的聲音裏流瀉圝出了怒氣，更多的卻是疼愛，“明明身子都弱成這個樣子，還要去拯救‘獸神’的小破地方。”子翛一個忍不住笑出聲，反應過來時道了一聲對不起，“幻滅”也沒有刻意要求她此刻退下。
“唯有一事願汝告知。”莉莉絲的手指尖端滴下了一顆墨色的液體，她輕喊，“‘人參’，看我是如何使用影元素的。”
子翛納悶，影元素？她可沒這東西，但是她還是乖乖地聽了莉莉絲的命令，觀察著她手中滴下的粘圝稠液體，那裏映出了莉莉絲自己的身影，果真是“影”沒錯。
“是什麼？”“幻滅”迫切地問，仿佛莉莉絲要求什麼他都願意給出。
“‘霧皇’的元素。”莉莉絲問，“幻滅”沉默。
“我和他有契約在先，無法透露半絲信息。”“幻滅”的情況與又魅相差無幾，這倒是讓子翛察覺到了一些隱晦的東西，但接下來“幻滅”的話讓她無比震驚，“他的元素曾被剔除。”
“剔除”？子翛腦中還殘留著那日夏子麟和尹墨爭吵的記憶，“剔除”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個元素師上的元素刮得一滴不剩，不隻是元素，因為這違背了享緣之樹的意願，被“剔除”元素的元素師還必須給出身體的一部分器官，甚至還得承受原來失去的元素的詛咒。
子翛不由得蹙眉，難怪那天烏霧星零站得搖搖晃晃，估計他獻出的代價便是那雙圝腿吧。
“那是一個怪物，那個怪物將被剔除元素後的他扔進了烏霧星宿。”“幻滅”說得咬牙切齒，渾身都在顫抖，“不知算不算得上幸圝運，烏霧星宿的一種元素強占了他的身體，讓他可以活下去。”
“那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是吧？”莉莉絲接下去說道，指尖的墨色影子已經滴落在空中，懸浮著，逐漸彙成一個五角星的模樣。這就是淵靈星宿的全景，其中一角略有殘缺的地方傳說是之前的一次巨大空間震蕩使之與忘川星宿相撞，而那裏也就是守護者本部坐落的地方。
影子若液體般凝聚出高山湖泊，連綿沙漠，人族主城等等的實在景物，不過半會兒，整幅地圖已經完美。最後一滴，莉莉絲用手指輕輕地送出了一顆冰藍色的泡沫，隻見那泡沫慢慢地飄向了整幅地圖的最高峰——融零雪山！
意識到那是什麼地方之後，所有人不禁對這個被剔除元素雙圝腿站不穩的星零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啊”。
“可惡的寐兒！跑這裏去幹什麼？！”“幻滅”立即暴躁如雷，剛剛保持的冷靜形象全然消散，驀地，他就突然拉住了子翛的手。
“你跟我一起去找他，我需要你的影元素！”
啊啊啊啊啊？啥？子翛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被卷入了一個漩渦。烏黑色的火焰如水般在周圍炸裂，最終靜止於一點。不隻是那團烏黑的火焰，就連時間都靜止了。子翛隻看見自己的長發散亂在空中，“幻滅”的身子也靜止住了。
但這是一會兒的事情，不同於自己，“幻滅”可以掙脫這奇異的束縛。他看向遠方，而自己的頭甚至不能旋轉。
而“幻滅”慢慢地將自己的頭扭正，直麵前方不遠處的一抹白影。一個長相妖冶的獸族狐狸男子著一身清閑脫俗的楓葉長袍，他那狐狸眼角點綴著些許桃花的眼影，微微一眨，頓生萬般嬌圝媚。然而，此時那雙黑色眸子裏閃爍冷意，薄薄的紅唇微微抿起，以微妙的語氣嘲笑道：“此路不通。”
“死狐狸精，我的寐兒呢？”“幻滅”摘下麵具，那麵具下的臉，這個人竟然是忘川星零！
那麼對方，這個妖孽至極的男子便是淵靈星宿——又魅！子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無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有一絲一毫和那天遇見的小狐狸有重疊的地方。
“我和他有契約在先。”又魅淡淡出口，話語酥圝麻，一時間邪氣四溢。
“嘖。”忘川帝不滿意地嘖了一聲，本來急躁異常的他此刻卻也刹住了性子，全然是因為那句“契約”，他沉吟了一會兒，直接往旁邊一推。推的，便是子翛。
子翛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往下墜去，耳畔響過一句“照顧好弟弟”。子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身體似是化作了水，朦朧中，身上似乎展開了一對翅膀，凜冽的風劃過臉龐，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寒冷。她覺得自己在空中極速地下降，但是眼睛卻是無法睜開，驀地，腳好像觸碰了半硬半軟的地麵，她緩緩地睜開眼，周邊已經是一片皚皚白雪。
這裏想必就是融零雪山山脈了！
正要好好地欣賞這副美景，突然上麵好像掉下了什麼東西。子翛沒有考慮便伸手去接，結果手臂上多了一隻楚楚可憐的尹墨。子翛冷冷地抽圝動了一下眉毛，直接鬆開了手，讓尹墨重重地摔在了雪地裏！
“喂喂！我很嬌弱的好不好！”尹墨眨巴眨巴兩隻“可憐”的桃花眼，就差哇哇大哭他就可以轉變成一個女孩。不過，陡然，他突然改了性子，突然冷著麵孔站起，手中拿著一顆想必是莉莉絲給他的“影之水珠”迅速地藏匿在了一個小山坡後麵。
迎麵而來的是守護者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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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有逼格，神祇的名字改一下。
生命之神=莯之王·卡瑞爾特
死亡之神=湮之王·伊比利斯
其餘神祇名字涉及劇透，故先保密。
M君要期末考啦，這一周發到三十章就不發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