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錫皇城裏發生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太子端木忻被關了禁閉，皇上要他好好反省過失。有憂便有喜，這次逆王案的功臣自然是小王爺端木君禛，一時間成了皇城裏最熱門的人物，大街小巷裏，茶樓戲院裏，無一例外的有人交頭接耳的誇讚著這位爺的功勞。
    而在飛花煙雨樓的頂層雅閣裏，端木君禛倚著窗欄看著皇城裏繽紛的夜景。奏琴者是飛花煙雨樓的頭牌，平日他人千金難得一見，而今她卻不顧他人眼光下了請柬給那位爺，隻為能看到那個傳言中的風流冷清的王爺。
    “你不專心哦。”
    琴聲停止，走了調的尾音漸漸弱了。端木君禛還是倚在窗欄，眼神看著杯中的液體，細細地思量著什麼。
    她隔著珠簾看不清端木君禛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心中也是急切，就起了身從簾幕裏走了出來。步伐款款，柔情萬千，款擺裙裾，到了端木君禛麵前，還不等自己抬起頭，就羞紅了一張臉。
    “王爺也並沒有專心聽不是麼？”
    “這倒是沒錯。”
    端木君禛這才回過神打量了眼前嬌柔的美人。鎏金的眼眸掃過她的身軀，沒有一絲的溫情，僅僅隻是對陌生人的打量，完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這樣的眼神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作為紅牌的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冷遇，這人如此：冷漠無情。
    “王爺既然對鴻筱無心，為何還來了呢？”
    走進了簾幕後抱出了琴，鴻筱走到了門口，卻聽到了讓她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情話。
    “心丟在了那裏，不想去拾，就要忍受痛苦。”
    “我想試一試，沒有他的參與，究竟會有什麼不同。”
    “結果卻是，我後悔了。”
    端木君禛趴在窗口，星辰散入他的眼睛，夜風吹涼了杯中的溫酒。他就這樣獨自一人呢喃著。殊不知，他隨意的話語卻讓一個早年墜入風塵的女子感受到了真正的感情，那是屬於人的溫情。
    “王爺，世間沒有後悔藥。但是如果您走的不快，那就快點回去吧。”
    “我想，那位，也在等著您。”
    端木君禛轉過身，有些微醺，桃花眼勾了起來，光華流轉，說不出來的風流雅致。
    鴻筱施禮走出了房間，房中寂靜的隻有酒水裝在杯壁上的聲音。
    人說借酒消愁，但是，如果是千杯不醉的人該如何做呢？如果神誌依然清醒飲酒也是徒勞。
    一夜的燈火通明，一夜的孤燈獨影，端木君禛飲到了天亮。早晨，謹之進到房間去無奈的地歎了口氣，半扶半扯地將他帶回了王府。
    朱紅的大門打開，門口對著的行廊兩側整齊地站了人，一個羅裙的女子正向他們走來。
    “王爺這一宿沒回來，如果不是我來看看，還不知道呢。”
    語氣含著不滿，卻又擔心的看著端木君禛，想到他昨夜在青樓中鬼混了一宿，雪晴就恨不得把他揍一頓。從小到大，雪晴都認為端木君禛身邊隻能有自己一個女孩子，隻能喜歡自己一個人。
    漸漸長大的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他眼裏唯一的人，甚至有時他會將自己遺忘。
    她覺得，端木君禛和從前不一樣了。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觀音……”端木君禛皺著眉頭，似乎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的。
    低低的聲音，雪晴貼近了想聽他說了什麼，謹之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急急忙忙地把端木君禛往臥房裏扶。
    傷才剛剛愈合，端木君禛這一夜飲酒，結果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爺被強迫喂藥。那種情形是說不出的可憐。一個大男人，被追得到處躲藏，最後還是謹之逼迫著他將藥喝了。
    雪晴這幾日都不間斷地往來王府，總是帶了一些小玩意兒，還有她親手做的小點心。端木君禛也覺察出幾分異樣，麵上不說，神情上還是透漏了出來。
    “王爺，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謹之這幾日看著端木君禛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中也是有了思量，下定決心要將心中所想的事情說出來給他聽聽。
    “王爺近日心不在焉，可是因為那位？”
    端木君禛手上的筆停頓了下來，抬起頭凝視著謹之的眼睛，平和得詭異。
    “前朝我不知曉，隻是知道皇帝豢養伶人，男色禍國留下了至今未定的疆域問題。”
    端木君禛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暗，他緩緩地落座在太師椅上，眉間緊皺著，拚命地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別人本王不曉得，但是他，本王敢用性命發誓。”
    “王爺！您也要為端木家的繼承人考慮啊……”
    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管是貧民，還是富商，上至王侯，下至百姓，哪有一家一戶不為繼承人費盡心血？
    如今的端木君禛不是普通的百姓，他是皇家的臉麵，他是皇家的子弟。在子嗣上，容不得半點含糊。
    端木君禛的表情變得複雜，拳頭握緊又放開。握緊的是什麼，會得到什麼；放開的是什麼，又會失去什麼。現在的小王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況。
    “謹之，本王不姓端木。你要記得。”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超出了謹之考慮到的所有結果。原來，在拚命“握緊”和忍痛“放開”之外，還有這樣的選擇。
    “謹之，本王從來不信天命，但是既然如此，本王想看看天意到底如何。”
    書房裏點著的是南下時雪心送的桃花香，嫋嫋的香氣充盈在房間裏，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著那個人的存在。
    它的存在，伴隨著呼吸心跳，令人上癮。
    秋天的風越來越涼了，樹葉也凋零的差不多了。芙蓉閣裏還有幾盆盛放的綠菊，點綴了幾點生機。
    慕容明朔的身體倒是有了好轉，但是仍然在夜裏睡得很淺，有一點動靜也會讓他夜不能寐。四大座使使出了渾身解數尋找藥方來給他服用，結果總是收效甚微。
    冰雅欣還日日來為他診治，但是總是皺著眉頭衝出了房門。
    “您自己不想好，誰也幫不了您。我勸您解開心結吧。”
    白色的綢緞褻衣長及腳踝，在身後稍稍拖著一些，長日無聊，頭發也生得飛快。隻是慕容明朔一張蒼白的臉透露出身體的不佳狀況。這樣美得純淨如仙的人，任誰都會憐惜他的身體，都會不自覺的對他多用心一些。
    “我明白。公主殿下近日應該是要回犬戎了吧。”
    狹長的眸子裏是明亮的瞳仁，正是溫和地看著眼前這個異族的姑娘，蒼白的臉上也有了表情，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嗯。您的病還要您自己啊……”
    冰雅欣惆悵地看著眼前這位淡得像薄霧隨時都會消失一樣的人，心中暗自著急。
    “早知道您這樣，我就應該使出渾身解數讓你留在犬戎當我的駙馬！”
    冰雅欣跳了起來，紅了一張臉頰，說完話就飛快地跑出了屋子。慕容明朔則是帶著溫和的笑看著她漸漸消失在門口。
    “咳咳……”
    風又起了，幾瓣綠菊在風裏搖曳著，似乎有些迷茫。芙蓉閣裏的人身染疾病，而王府中的王爺則是搖擺不定。
    自從那天開始們已經有兩日未見了。
    為何，似乎少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