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被拉進房間裏，奶奶伸手把門閉了一下，又回頭急問：“誰都跟你說的那些話？”
    “大家都說的。”
    “都是些長舌婦！”老人氣罵：“自家的雞毛蒜皮不管管，老說別人家不怕閃了舌頭！”罵了兩句又對何明交代：“不要聽他們胡說，你是你爸媽生的，他們看你小孩兒，都是騙你哄你的。”
    “真的？”明亮的黑眼珠從下往上看過來，單純誠摯的樣子，讓老人不由的心虛。
    “真的。”奶奶伸手摸摸孩子的腦袋。
    “那他們為什麼不要我？”
    “他們怎麼不要你了，不要你還回來看你。”
    “不帶我去他們家……”
    老人沉默一會兒，又抬頭看看兒子媳婦已經進了院子，自己沒有多的時間說別的，就道：“阿明，一會兒要叫爸爸媽媽，你再不叫，他們真的就不要你了。”
    說完鬆開手，從老式箱櫃裏一邊翻找舍不得吃的核桃，一邊念叨：“你再不叫，他們越有理由不要你了……唉……”
    一聲無奈的歎息，猶如塵埃落定已無法更改般的悲涼和絕望。
    “作孽啊，可是為什麼都怪我多事？”聲音聽起來很低很小，大約也是覺得何明聽不懂，所以更多的是在說給自己聽：“我當年也還不是為了他們好……那時候，他們也很愛你的啊，真的那麼愛你……一有了自己的孩子，立刻就變成了白眼狼……我怎麼生了這麼個沒良心的……”
    “阿明啊……”老人翻出一些吃食，又回頭看看一直盯著自己的孩子：“你要跟他們親近啊，你要讓他們喜歡你啊，不然他們不帶你走啊你知道嗎？”
    “那我不走。”孩子並不懂其中的道理，直言道。
    “不走哪成？你跟我這個半死的老人在一起像什麼話？你要念書，你以後要找工作，你要有依靠，可是奶奶……活不了那麼久了……”老人歎口氣：“說不定哪天就跟村西你三姨奶一樣，上個廁所就死在裏麵了……到時候，你可怎麼辦？”
    “三姨奶被埋了。”孩子並不真切的理解生和死，隻是惆悵：“沒有罐頭吃了。”
    “是啊，你三姨奶對你多好，可是說走就走了，一直都身體好好的呢，閻王爺叫，你一分鍾都別想別活……”老人手上動作停滯，發了會兒呆，又猛的抬頭，把手裏的吃食一股腦兒的塞進孩子懷裏，交代道：“快拿去，讓爸爸媽媽和弟弟吃，記得啊，要叫爸爸媽媽啊。”
    何明抱著東西出去了，老人在裏麵豎著耳朵聽。聽著孩子的腳步踢踏踢踏的出去，聽著他把東西放在中廳細細碎碎的響動，聽著他聲音清脆的張口：“奶奶叫你們吃東西。”
    老人頓時埋頭捂住臉，淚水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