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布蒙住雙眼的侍女手持托盤，上麵放著時令水果。她默默佇立在澡盆邊，謝涼在裏麵，擦拭著自己蒼白的肌膚。
    Derek用醫生的眼光審視著謝涼。麵無血色，嘴唇發白，瘦得跟蔥似的。
    他確定謝涼是因為上癮而變成這樣的。但是他隻認為是癮，而沒有追究到鴉片，他不認為鴉片是罪魁禍首。他以英國人的身份而驕傲，正義的英國人太少，他麻木得要緊，分不清是非了。
    謝涼抬頭看見Derek盯著他，不由得毛骨悚然。這個外國人真是恐怖，直勾勾盯著人，給人一陣涼意。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謝涼認真地想想自己有沒有什麼把柄在人手上，除了逛窯子外貌似還真沒有了，再說逛窯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著想著他就冷靜了。
    “謝涼，我要為你做全身檢查。”Derek一開口就把謝涼嚇了一跳，“我不能看著你這樣瘦下去，你會死的。”
    謝涼怔了征，露出輕蔑的微笑
    檢查？
    用你如同海水一樣蔚藍的眼眸來檢查我殘破的身體？你那一塵不染如何看透我的軀殼、凝視我腐爛的內心？一副明顯涉世未深的樣子，身處暴徒聚集的國家，怎知國亡之傷，怎知民眾的麻木？
    謝涼頷首，微啟齒貝：“你何來如此興致？”
    Derek沒看出謝涼眼裏深刻的嘲諷，一字一句地說：“我是醫生，你是我的朋友，我要治好你。”
    “治好我的身體有何用？”謝涼問。
    Derek梗住了，半晌才反問道：“生病很快樂？”
    肉體的疼痛不及我心靈疼痛！治好我的身體有何用？你能治好社會嗎？你能治好搖搖欲墜的山河嗎？大丈夫無力回天、豈不痛哉！
    謝涼搖頭：“罷了，隨你吧。”
    “還有，你要不要考慮戒鴉片？”Derek補充道。
    下意識看向侍女托盤中的煙杆，謝涼沉默了。
    如萬千在煙館裏吞雲吐霧的人，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平民百姓，無不吸食著如墨鴉一色的固體，神情飄逸放蕩。
    侵略者擂著中國破舊的門，隻要有一絲縫，就能將洋槍洋炮塞入，撬開緊鎖的通往古老的華夏大地的通道。他們用鴉片來使國人體弱、精神萎靡。縱情於肉欲與食欲的人們已經成了渾渾噩噩的禽，他們等人打開他們的籠子，他們會伸出頭去，讓人切割他們的喉嚨。
    謝涼的鴉片卻進不去他清醒的頭腦，不能把他的思想變得和身體一樣麻木不仁。
    Derek撫摸著赤身躶體躺在具有古腔古調的紅木雕花床傷的謝涼，眼神如同刀一般鋒利，在謝涼身上劃來劃去。
    謝涼覺得自己像個煙花女子，如果加上衣衫淩亂滿臉春色的話就更像了。等Derek好像已經檢查完後，他拉起旁邊的繅絲被來隨意地遮擋自己，蒼白沒有什麼光澤的皮膚貼在他身上，更顯得他如一具骷髏。一具有覺悟的骷髏。
    Derek坐在床沿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箱子，確保器材一個不落。謝涼熟練地摸出煙杆，點燃一袋煙草，眯著眼看他收拾。Derek輕輕蹙眉，顯然不滿意謝涼在身邊吞雲吐霧，繞個彎子提醒他：“謝涼，我們國家是不允許在床上吸煙的。”
    “那就回你們國家去啊，這是我的國家。”謝涼話中帶刺。
    Derek沒聽出裏麵的意思，隻是耐心地解釋道：“床上吸煙容易引發火災的。”比起國難，火災算何……謝涼狡黠地把肺裏的煙霧噴到Derek臉上，看著對方緊張地捂著口鼻用手扇開。他打算好好戲弄一下這個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