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一豬一人坐在孫悟空後麵無聊的喊。
    孫悟空將棒子扛在肩上，兩隻手搭在上邊兒，嘴裏叼了根草葉子，“別理他，他是受虐狂，他就喜歡被抓走，他就喜歡跟妖精玩過家家，這次把他抓走的是不是又是個女妖精？”
    “不是，好像是個公的。”豬八戒吃著豬腿，說道。
    “哇哇哇！悟空！救命啊！救命啊！”唐僧一邊叫著一邊從遠處跌跌撞撞跑過來，懷裏抱著他那件觀音禦賜的錦瀾袈裟。
    “師父，你咋不穿袈裟？”唐僧跑了過來，沙僧問道。
    “這可是觀音妹妹送給我的，我可不能把它弄髒，那得多傷人家的心？”唐僧喘著大氣。
    “觀音妹妹？前幾天不還觀音姐姐、觀音姐姐的叫？”豬八戒把吃了一半的豬腳小心裹在懷裏，生怕被搶走。
    “咳……哎！我突然想起來，觀音是我妹！如來是我哥！我原來出身貴族。”
    “那咱還幹啥在這兒西天取經，直接讓你妹開個方便，咱騰雲駕霧一會兒就到靈山了。”
    “靈山？靈山在哪兒？你指給我看看，能飛到麼？”
    沙悟淨說：“靈山在西天，西天有靈山，一直向西就是靈山。”
    “放屁！靈山根本不在西天。”唐僧忿忿道。
    “那你說在哪兒？”
    “我要是知道了，還用在這兒受罪？靈山，當然是要用腳一步一步走過去了。走到哪裏，哪裏就是靈山，直到再也走不動，死了，就見到靈山了。”
    “那我們等於是在一步一步慢性自殺咯？”豬八戒大笑著問，他笑出了眼淚。
    “不，是他殺，因為壓根沒有人會希望我們活著。”唐僧躲在孫悟空後麵，孫悟空揮了棒子，柱在地上，靜靜等待著在茂密深林裏鏟樹而來的滔天巨人。
    “孫——悟——空——！”那巨人終於出現了，他身有百尺高，怪不得在樹林裏跑了那麼久，因為那些高可參天的年老古樹會阻撓他前進的道路，所以他要是想向前跑來，就必須一棵一棵把那些樹撞到，但是天庭有規矩，說這些老樹都是有功德的，他們是曾經成千上萬古老的天神逝世後彙聚出來的，他們是有無窮大道理的，甚至一直延綿到現在，所以必須尊重，必須敬仰，怎麼能推翻呢？
    但巨人不這麼想，他無所畏懼，他認為對的事情，必須去做，而那些樹也的確擋住了他前行的道路，他想走的路，不能被任何人擋住。所以他就一腳一個，把它們全部踩在了腳下。
    “是你叫俺？”孫悟空立在雲上，站在巨人的頭頂。
    “你就是孫悟空？”巨人仰頭問。
    “天下隻我一隻能蹦的這麼高的猴子，除我以外，還能有誰叫做孫悟空？”
    “不，你騙我，你不是孫悟空，你是齊天大聖！”
    “哼，齊天大聖就是俺，俺就是高高在上孫悟空！看棒！”孫悟空手中揮舞著重達萬斤的金箍棒，那金色的棒子仿佛有生命般，就隨著孫悟空急速環繞在鼎天巨人的四周，眾人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隻看到一道金色的長光越轉越快越繞越快，最後竟然化成了一道急速席卷的金色颶風，如密切的影子般纏繞在巨人的身上。
    那巨人雙手拚命地抓著，打著，最後精疲力盡，跪倒在地。
    如同一座小山般，巨人一仰壓斷了無數珍惜的古樹，天上的玉皇大帝看到這景象，心裏一疼，“各位卿家，就沒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去別地兒打架？能別老破壞國家文物保護財產嗎？”
    正圍聚在淩霄寶殿裏透過玄光鏡跟看電影一樣觀看孫悟空英姿的眾仙家紛紛歎氣，為那些倒塌的大樹歎氣，大樹倒了，以後靈力從哪兒提取？他們不都是靠著前輩死去殘留下來的靈氣和凡間的供奉香火才能長生不老的嗎？
    太上老君也歎氣，“哎，沒辦法啊，那猴頭兒選的路，誰能阻止？”
    那巨人仰天躺在整個森林裏，那些樹被他壓斷紛紛倒在旁邊，一陣落地的煙土散盡，孫悟空依舊拄著金箍棒，站在最高的雲端，居高臨下的俯視這一切。
    “齊天大聖，你頭上的箍兒束縛了你的本性，你已經忘記一切，你已經不是五百年前那個時代裏的孫悟空了。”
    “嘰嘰喳喳的煩死人了！你們就跟無數的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嗡~嗡~’的飛！左一個告訴我我忘記了一切，右一個告訴我我已經不是孫悟空，哈哈哈！但我孫悟空就站在這裏！五百年前站在這裏，五百年後還站在這裏，千年後我還會站在這裏！都說我不是孫悟空，誰敢說我不是孫悟空！好啊！好啊！那誰來告訴我，孫悟空是誰！齊天大聖是誰！我又是誰！”孫悟空痛苦的抱著腦袋，他跪在雲彩裏來回打著滾，痛苦的嘶吼，金箍棒掉落下雲端，直直插進五尺在地心深處。
    “孫悟空是不會被束縛住的。”
    “天！為何生我！
    地！為何養我！
    神！為何殺我！
    佛！為何懲我！
    心！為何痛苦！
    情！為何而起！
    自由！打破束縛！
    冥頑！是妖精的驕傲！
    萬妖驚天地，留名千古垂！
    不死！不滅！永遠流傳！
    百年光陰似水流！眾裏尋他美猴王！”
    歌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還有大地不安的顫抖，天色瞬間陰沉下來，厚重的雲團中有低沉的轟隆作響，有閃電的流光從雲層中飛速掠過，烏雲鋪滿了整個大地，黑暗從頭到尾撲麵而來，卻不見一滴雨一道雷劈閃下來。
    孫悟空知道，那轟隆作響的雲層後麵，有天庭的百萬雄師正站在那裏，冷冰冰的看著他們，如最高的獵手般冷酷無情的盯著他們自相殘殺，然後把最厲害的那隻打死，天就贏了。
    數以萬計的妖怪們一邊高唱著喝詞，一邊彙聚到了山穀中央，那巨人也硬撐著站了起來，妖怪大軍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更多的人沉默著望向雲端。
    “孫悟空！”妖群安靜了，天地間隻有他們手中不斷閃現寒光的兵器還有著一絲光彩。
    “是誰叫俺！”孫悟空捂著頭咬著牙艱難的站起來。
    雲下，跪倒成千上萬的妖怪，他們齊齊的跪在那裏，帶著無崇的敬仰拜倒在那位舉世英雄的旗下。
    “大王！”有老妖激動地痛哭流涕，“五百年了，大王！”
    “大王，帶著我們開啟這一戰吧！這一戰，不戰則亡！天若不死，便是吾亡。天若敗北，便是三界的解放！英雄，眾妖聚集，隻為一戰到底！死不姑息，絕不退讓！”
    妖群攢動，一個穿著紅裙的美麗女子跑到隊伍最前麵，她高高仰起頭，看著孫悟空。
    那雙眼睛裏，是永不會滅掉的希望。
    孫悟空看著她，突然從雲端跳下，他拿起了金箍棒，天空中突然劃開一道口子，是雲裏的人走了出來，李靖拖著寶塔，宏聲刺耳，“孫悟空，別忘了你是誰，你可是齊天大聖。”
    “禿子，我覺得咱們站在這裏非常尷尬，走也不是，去也不是，老實說了，我們該站在哪邊？”豬八戒問。
    “我覺得，我們應該站在……不對，我們有選擇嗎？”
    金箍棒開始嘶鳴，那猴子揮著棒的影子被響雷劈在了蒼穹這麵最大最亮的鏡子前，他所到之處，妖怪們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是天地一片清淨，隻見那妖王的眼瞪的通紅，仿佛裏麵有血在噴湧，融化在他最深的骨裏，孫悟空的身影投在一片黑暗的波濤中，然後就是金光的鋪天蓋地，碩大的波痕席卷千裏之外，整個荒原都靜了。
    血，灑滿沙場。
    人，再無相見。
    蒼穹碎裂了，月亮消失了，唯有星星暗自的光輝，照在那個扶著棒子半跪在沙場裏的猴王身上，他揚起的手中飛散出的是白骨飄渺的沫碎，如紗一般，如塵一般，在黑暗中消失不見。他的臉上是那麼冰冷，看不清的表情融化在這片死亡的寂靜中，半晌，一滴水落在焦土中，盈盈發光，那是戰場上唯一的光芒。
    “猴子也會哭？”豬八戒問。
    “他不是猴子，他是孫悟空。”
    天庭上一片歡呼的聲音，聚光鏡中是萬妖正在風化的殘骸，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更多的是在不斷地歡呼，“太好了！萬妖終於死了！”
    “萬妖終於滅了！”
    “從此世界上再沒有妖魔了！”
    一片雀躍中，有陰沉的冷笑，玉皇大帝說道，“不，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