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孩，就是你？”沈佼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難道這麼成熟穩重的自己也會被像童話一樣的故事感動？
    “嗯。”許燃頭一回話這麼簡短，大約是還在以前的回憶中吧。沈佼又一次重新審視眼前的小孩，這個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已經十八歲的小孩，他經曆的，他承受的，他隱忍的，是自己無法想象的。沈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個小孩耍了，他並不是個單純的軟萌小孩，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他正像烈火一樣燃燒，他願意承受所有燃燒帶來的苦痛，哪怕是飛蛾撲火，也要一諾千金。
    二人還在外麵聊著往事，菲菲已經拿回了出院手續，指揮送她來的男人去開車。小至叫住了那男人，淡淡的說：“謝謝你，二哥。”
    男人又是溫柔一笑，“沒事”然後瀟灑離去。
    姐姐給小至披上大衣，隨著他走了出去，路過通往太平間的通道口，小至怔怔地站住，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封信，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上麵的字——路聲呈寄。姐姐在一旁，都看在眼裏，說：“小至，別太擔心了；小聲下葬的事，姐姐去辦。”
    “姐，我明天可以出去一趟嗎？”
    “小至你傷剛好，不行，”
    “很重要的事，”
    “那一定要去的話，讓阿原或者你二哥帶你去，自己去不行。”
    方至把信裝回口袋，轉身向著韓原，卻沒有開口，隻等著對方說話，這是兩個人一貫的相處方式。阿原趕忙拉住小至，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我去我去，我得陪著你啊，小至。”
    “嗯。”小至輕聲應了，卻不回應他的拉扯，自顧自的向外走去。韓原趕緊跟上。這一幕正好被沈佼看在眼裏，閱人無數的他心裏明白，方至深愛的，一定另有其人。
    翌日，又是一個清晨，韓原不知從哪兒找來一輛賓利，停在青石口這個人均月收入不出三千的地方，顯得格外乍眼。方至穿了一身正裝，下樓看見這樣一輛車，還有韓原一臉的渴求點讚的表情，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就坐進後座。韓原見狀，自討沒趣，垂頭喪氣地坐進駕駛室，卻發現小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副駕駛，內心一陣欣喜。副駕駛的那位壓根沒理會韓原，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到了地方，你在樓下等。”然後把手放在檔把上。韓原看在眼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小至手上，又做賊一樣的偷瞄著小至，見對方沒什麼反應，長籲一口，抓緊了小至的手，自己也抿嘴笑著。
    “笑夠沒？”
    “哦哦，好了好了。”韓原趕緊拉上安全帶，歡喜地連去什麼地方都不問，就啟動了汽車。一旁的方至掏出信封，翻到背麵，指著上麵的字“去這裏。”
    豪車在早起鍛煉的大爺大媽的評歎聲中駛離。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韓原已經知道到了什麼地界，這是這座小城少有的富人區，自小就在這兒長大的他再熟悉不過。等到了樓下，小至出了車子，仰頭看看眼前精致的二層小樓，問韓原：“比你家，怎麼樣？”
    “那哪能比呢，”話是這樣說，其實能蓋得起這樣標致的小樓，財力比自己家也不差多少了。
    “嗯，你等著。”
    韓原隻覺得，翩翩少年，一襲正裝，悄無聲息地走過紅木的樓梯，那畫麵，美不勝收。
    方至敲開二層的房門，開門的是個女人，穿著精致高貴，打扮舉止端莊，聲音柔柔的：“請問你找誰？”
    “王總在嗎？”
    “皓暉，有人找你。”女人朝臥室喊了聲，又轉頭向小至：“進來坐吧。”
    小至進了屋，四周看看，二人的婚紗照，掛著的，擺著的，到處都是。家裏的陳設溫馨而不奢華，窗明幾淨，也沒見到保姆，想來是女主人勤快的緣故。看到這裏，小至心裏已經有了數，一直在褲兜裏攥著信的手也稍稍鬆了。
    正在這時，一個身著白襯衫和西褲的男人從裏屋走來，自然地環住女人的腰，微笑道：“怎麼了，誰找我？”小至看在眼裏，又不甘心的盯著二人看了許久，看的對方莫名其妙的，才終於罷休。
    右手放開了浸滿汗水的信。
    欠一欠身，道：“不好意思，找錯人了，告辭。”轉身離去。
    這一日的深夜，方至坐在桌前，麵前放著路聲的信，一遝信紙，一支筆。他想了很多，坐了很久，最後，擰開台燈，提起筆，寫下：
    小聲，
    不知道可不可以這樣稱呼你，接到你的來信，我其實有點驚訝，又有點興奮。你在信裏說的話，其實，也是我想說的。作為你的上司，我看得到你的勤懇，你的努力，更看得到你的心意。
    多說無益，我遺憾我沒有在還能夠見到你的時候，表明我的心跡。小聲，你說你對我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我又何嚐不是。可是直到我們陰陽兩隔，我才追悔莫及。可不可以，讓我在這個世界，默默地守護著你，彌補你過去沒有我陪伴的時光。
    因為，我也愛你。
    皓暉
    深夜，親筆。
    出殯那天，眾人著黑衣，肅穆站立，天空陰沉，北風寒嘯。方至跪在路聲墓前，把寫好的信點燃，燒在墓碑下。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默地看著墓碑上路聲的遺照，也是他唯一的照片。下書：摯友路聲之墓。秦承煜那晚的所言所語又一次出現在他腦海裏。方至深知，他不能再自私的苟且偷生，不為自己，就算為了路聲，為了像他一樣的同道中人，他得做點什麼，讓更多的人，了解他們的愛情，了解這些追愛者的不顧一切，勇敢無畏，甚至，願意付出生命。
    承煜哥，從此以後，我們不再兄弟，我們拔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