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你我初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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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木窗,月似凝脂。
梧桐樹下,把酒話風華。
酒水劃過晶瑩的弧線落入青盞杯,清脆作響,夜風徐徐,將烏發吹起,露出金紋銀絲裳。
“今日怎有興致邀我共飲。”樹下青衫公子執起青盞杯小飲,俊秀麵龐漫開一抹緋紅,談吐間酒氣濃重,蕩著月色的眼眸含笑的注視著對坐之人。
“閑來無事。”那人一身大紅外袍,裏間著著金紋銀絲裳,一雙上挑的丹鳳眼微闔,看不清神情,執在手中的青盞杯微蕩,蕩出酒水的清冷粼光。
“這可不像你。”柳元輕笑,為自己添滿杯,一飲而盡,長歎一聲便執起酒桌之上的紙扇揚開,顯出筆鋒淩厲的“淫”,柳元側首看著扇子,麵上帶著幾分回憶,“兩年前不過是邀你把酒相歡,你便提筆在我這清河圖扇上寫下這字,害得我這兩年從不敢開扇。”
風止抬眸冷笑一聲,將青盞杯放下反手奪過清河圖扇,執在手中輕扇,“淫生。”
柳元笑了起來,眼睛浮上幾分醉意,“你這冰疙瘩怎知男歡女愛之妙,宗錳,不如與我同去銷享閣如何,我定讓你品嚐到世間極樂。”
風止冷昵柳元一眼,“你可知男人何時最無防備。”
柳元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宗錳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莫不是有隱疾才諸多借口。”
風吹落了葉,唰唰作響。淩亂的飄落而下,清涼的樹下漫開了死一般的寂靜。
扇子徒然摔在酒桌之上,啪的一聲仿佛打醒了柳元,酒氣上湧的緋紅霎時退卻,他焦慮的吞咽,不敢抬頭望麵前的男子。
“絕無二次。”男人冷昵如出鞘的利刃,刮在身上生疼,後背湧出的汗水冷冰冰的粘附著,霎時酒水帶來的熱度退卻的一幹二淨,仿佛有無數的冰冷魂魄之手拽住了他往地獄裏拖拽。時隔多年再次感受到這弑人的眼神,柳元宛若死裏逃生。
待他猛地喘了一口氣,重獲新生一般的跌在地上,那個煞鬼一樣的男人已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襲大紅袍子,如血的籠罩了大半個酒桌。
這幾年的平和相處,到是讓他忘了風止字宗錳是個多可怕的男人。淩霄莊剛剛興起之時,諸多勢力排斥意圖覆滅,那時內憂外患,風止這個男人憑借著雷厲風行的殘酷手段,用無數令人瞠目結舌的結果立威,頭腦清晰行事果斷,拉攏人才不遺餘力,就這般一個不足十四歲的少年,隻用了五年時間便讓淩霄莊在這個江湖上紮根,接著短短的三年,在財力和戰力著重發展,勢如破竹般淩霄莊便已淩駕眾門派之上,就連皇宮裏頭那些達官權貴也得禮讓三分。
這樣一個傳奇的人物,又豈能是他這般稍有才華的人能調侃的。
想來是這幾年風平浪靜,日子好過了,自己就忘記了那些年的血雨腥風和那個男人的冷酷無情,才敢這般大放厥詞,柳元不由摸了摸脖頸,順著摸上胸口,沒有絲毫的傷口,笑了,還活著啊,當麵對那個男人說出如此不敬的話,他恐怕是第一個活在世上的人。隨即,柳元拍了拍額角,不對不對,還有個樺沅,那小子初時不服管教,原是大家之子,就算是落魄了也不願做人奴仆,反抗之時瞪著那個男人如餓狼,可想而知後果慘重,在男人手裏隻撐了一炷香便拖著受刑後的身子咬牙伺候了起來。
那時他旁觀了整個過程,真是慘不忍睹。專挑軟肉下手,癢疼並存,折磨人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刑部能有的,皮肉傷不重,卻痛徹心扉,癢入骨髓。
至今為止,柳元也想不通,一開始被如此對待的樺沅為何如今這般心甘情願,但轉念想到了自己,笑了一聲,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是啊,那男人身上有種魅力。
真是期待了,這個不重情誼,一心埋入江山的男人身邊將來會站著怎樣的俏人兒……
回廊裏冷清如郊,夜裏轉涼,風繞著石柱發出嗚嗚的聲音,風止行在這回廊裏,看不清回廊的盡頭有些什麼,如隧道一般延伸的黑暗讓人心中有些發怵,就如他此刻的內心那種莫名的悸動,讓他有些心悸。
腳步聲搭在心跳的頻率上,並未讓人產生不安,隻是徒增了夜裏幾分寂寥。
風止看不清情緒的麵上浮現出些微的扭曲,便一掌打在石柱上,肉掌傳來疼痛,提醒著他真實存在在這個世界而不是做夢。
他並不是閑來無事邀柳元共飲,而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距離上一次的書文上送已過了一月,這月的書文送來,他照常批注下指令,可在這些書文中,他意外的發現,有一人的字竟是格外的好看。他本不是喜愛習字讀書之人。
可那字體雋逸靈動,筆尾恰到好處的緩頓,不顯拖遝也無半分斷然,柔和而不失力道,他臨摹幾次卻總是失了韻味。他的字總是滿是殺氣,道道淩厲。
待他不耐而有些激動的翻看書文上送的署名,便覺苦悶。竟是那鳴候送來卻又被他派去屠宰場的公子哥。
好看的“寧容”兩字如烙印一般烙在風止心頭,灼疼了好幾日。昨夜更是心魔一般,夢見了那公子哥靠窗執筆,在白宣之上寫下“寧容”二字。背著陽光,看不清麵容隻看見彎起的唇角柔和的模糊笑容,當他醒來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想,不知那寧容可真如樺沅所說,笑起來如六月夏日初放的茉莉。
風止隻覺得自己,當真是心魔纏身。雖他大可隨時將寧容叫來,但他因為自己的異樣而排斥著這種難言的心情。想要用一個合理的方法調過來,如此想要得心癢癢卻又竭力抑製的渴望,纏得風止越發暴躁,但也達到了目的。
隔日,淩霄莊就遭了殃。
“三個月,你給我看這個。”議事廳壓抑的氣氛令人發怵。年過半百的聚士樓執事渾身發抖的跪在地上,大汗淋漓,雙眼不敢離開麵前摔下的書文,攤開的書麵上大大的X就由於死刑的判決。
“聚士樓,本莊主給的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供給,就連人也是千挑萬選。而你用這些垃圾回報。”風止冷笑,語調平緩,沒有波瀾,但那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來,猶如錐子釘入肉心。
“一場鬥毆就上了衙門,砸了半個樓子,我給你的人用來擺設裝點門麵?我本以為你有能力勝任,卻不想你與我預料差太多,幹不了就滾。”語調平穩卻句句藏針,刺得年半百的聚士樓執事麵色蒼白,在外他是聚士樓一把手,在淩霄閣不過是個不敢回罵的屬下,此刻更是顫栗不止,在風止如刀的冷昵中搖搖欲墜。
“柳元。”
“屬下在。”柳元上前一步,恭敬的半垂這頭顱。
“傳信屠宰場寧常事接手聚士樓執事之位。”突如其來的調動不僅是柳元吃驚,幾大常事都麵帶詫異,寧常事?什麼時候有了個寧常事。
“莊主,這恐不妥,寧常事尚且……”
“傳。”
“是。”柳元咬牙行禮。
戌時,更衣就寢。
“主子,您這是打算用了寧公子?”樺沅解開風止的腰帶,迭起放入一旁的飾品櫃中。
“底子查清了?”風止轉身任由樺沅褪下外袍。
“麵上的底子一月前就查了,幹淨,就是這內裏的,還查不出個什麼。寧公子與鳴候是在茶館飲茶相識,背地裏也未曾有過密接觸,隻是,寧公子一介讀書人被送入了莊裏做起了這般身份,實是有些蹊蹺。但這一個月裏,寧公子待在那血腥屠場也未曾有過半分怨言,安分守已,不說兢兢業業也是盡職盡責。莫不是送入莊裏並非是為了床榻之事而是自薦?”樺沅細聲慢語,將外袍掛在了一旁的屏風。
“鳴候送來之時可有其他話。”風止皺眉,坐在床榻上配合樺沅將鞋襪褪去。
“未曾,隻叮囑了一句,讓主子考慮一下滬區林子的歸屬,其他從未多言。”樺沅拉過一旁早已準備的青銅盆,將風止的腳浸入溫水中,仔細洗著。
“想是寧公子被人利用了。”樺沅輕笑。“若主子真喜男風,鳴候的算盤怕是會啪啪啪作響。”
風止不悅的皺眉,腳下一壓,踩住樺沅的手掌。
“樺沅失言,主子莫氣。”樺沅忙是認錯,這一腳帶著力道,踩得生疼。
“明日你陪著去聚士樓。”就在樺沅懊惱時,頭頂上傳來風止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心中訝異卻不敢表露在麵上,隻是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風止瞧著麵前樺沅的腦瓜子,心裏卻是越來越好奇那個寧容,一想到寧容,就想到那雋逸的字體,當真是賞心悅目。身為讀書人,被放置在屠宰場做常事,不免來說是種侮辱,卻不想他竟毫無怨言,更是將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
今日借著聚士樓的問題小題大做了一番,提上寧容,也不知是否是對的決定。但他就是想要以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讓那個寫得一手好字的茉莉花站在淩霄莊的議事廳裏,這才對得起那一手好字。
風止緊皺眉頭未送,茉莉花嗎……
下次議事便能瞧見了,好東西不能心急,得慢慢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