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你好”，消費了我這幾年痛到夢裏惶恐卻驚喜地醒來的千萬思念。我想我無法與擁有一張我太過熟悉的臉的人工作，尤其是我還曾與之交往過。
    但在我要抱歉的時候，他站了起來，說：“一個人，好久不見。”
    我的腳步虛浮，好像平白過了五六年，回到了那個他與我一同瘋狂的可以稱之為年少的時間。
    他的臉似乎還停在多年以前，白得細致卻不顯突兀，那是與我一同曬多久都不會變黑的臉，正如他或許從未變過的心。我們都各自在人海中沉浮那麼多年，此刻他頂著一張早該“死去”的臉喚我一生的名字，矯情得可笑了。
    “魏錦恒。”我已不想探究什麼，我一瞬間自己懂了許多，“你已經死了。”
    我無所謂他會有的反應，快步擠開麵試的隊伍，走出大門去。
    他不會再跟過來，我知道。從來都是他在等我。
    我終於找到一家待遇還不錯的私企做了一個小職員。之後的幾年混上市場經理，涉獵愈多管理類的層麵，幾位看好我的朋友提拔，最後自己坐上了副總裁的位置。
    有點太跳躍的五年，在我領到第一筆四萬元的工資後到了高/潮。
    我的奶奶在前一晚靜怡的睡夢中逝去了，睡前的那一天裏她都很開心，就是沒有像以前一樣發呆想我。電話裏的母親哽咽，沉默了很久對我說：“你回來吧……”
    她的尾音太過顫抖，讓我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她的聲音。
    我坐上了飛機，帶著六年前給奶奶買的早已作廢的車票回到了故鄉。
    我最後靜靜地回來，帶著我三十有二的年歲準備娶妻生子。
    那一天他找到我，問我什麼時候結婚。
    因為會說出來所以把討論裝成無所謂的樣子的人可能隻有我。
    我笑笑：“你怎麼知道我要結婚？工作需要嗎？”
    他看著我，輕聲道：“這八年，我從來都沒有斷過對你的了解。”
    “有勞了。不會很遲……”
    “會邀請我嗎？”
    “請你？”我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疲憊了。“我不想讓你去。”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剛剛問我時的激動。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默，看起來像是培養出來的官場的心理素質。
    “從你可憐的媽不允許我見你最後一麵開始，我就沒有資格進你的葬禮。
    所以，你也沒有資格染指我的婚禮。
    沉默，或者祝福，都麻煩爛在心裏吧。我們早該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