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一曲彈罷，雪懷起身撥了撥弦，“想不到武林中有名的青峰劍主封夜公子竟然也善撫琴。”
    “多懂些總是好的，你贈我的詞也不錯，”兩人笑坐桌前，“拿來吧。”
    雪懷抬起杯中酒，飲了一口桃花醉，淡淡然，“拿什麼？”
    “詞啊，你的詞，什麼千秋不千秋的。”
    “哈，”少年放下酒，抱手看封夜，“你隻說贈詞，我未答應贈紙。”俏皮一笑，“我將它藏了起來，你尋得到，便是你的。”
    封夜吃驚，未想到白衣的藥穀穀主會如此無賴，“雪懷，你……你怎會……？你將詞念與我一遍便算贈了麼？你怎會如此小氣，如此……”
    雪懷不說話，隻笑看他，眼睛亮亮的，他忽然就笑了，“雪懷，你當真不該生於此時。”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活在這亂世，奈何，”雪懷有些惆悵，“這哪是我說了算的？”
    是啊，若是雪懷沒有生逢亂世，或是封夜依然是活躍在武林的青峰劍主，那該多好，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兩兩相忘於江湖，如同生命過客般駐足，就不會有後來的銘心刻骨。
    罷罷罷。
    浮生花結陰陽果，若猜不到結局，且享受當下吧，“我剛剛所奏名‘雪夜’，你覺得如何？”
    “哪有人似你這般邀功的？”雪懷微微思索，開口道：“琴聲泠泠，始出幽冥，忽而弦音轉急，如冬夜狂風，凜然不可尋也，後又似寒梅綻放，止於凋零，雪聲小，冬夜長。嘖，好一個‘雪夜’！”
    封夜看著雪懷，有什麼東西被慢慢剝離開，他突然有些不解，他想，雪懷是不該被困於這小小的山穀中的，他想帶他看更寬廣的世界。“雪懷，除了邪教之後，我帶你去大漠外看看吧，長安城外有十裏竹林，洛陽城中的三千燈河，想你定沒看過。”
    “好。”他笑，笑意從嘴角傳至眼底。
    命運刻下的結局是無可更改的，隻是那輕風真的太過撩人，以至他們都忘了許多事情。許多事情，都不是“人定勝天”。最後上天跟他們開了玩笑，將約定摔得支離破碎，怪誰呢？世事浮沉，怪隻怪他們都太年輕。那個少年在風裏靜靜地笑，眉眼都是花開的味道，陽光落滿他的肩頭，驕傲站在他的身後，好一個“驕傲似我”，封夜恍惚想撫上他的眼，掩上他的眸，時光緩流，他就這樣為他遮半世流離。
    三日後，封夜出穀。
    兩人於穀前道別。
    那場大雪終於停了，白色滿眼，封夜上馬遠行，回首看向雪懷，“雪懷，記得等我回來。”語畢，策馬離去。
    雪懷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看著他漸漸消失在白色的地平線。星光泯滅，此一眼，便是萬年。天色蒼遠，回憶被誰人吹散在風中，如往事一般，皆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