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這裏有很多虱子嗎？”我第三次這樣回答他，這裏真的有很多虱子，我克服強大的恐懼和惡心才咬牙躺在髒兮兮的鋪上。
    “你一定是個富家少爺，再不然也是一個很少吃苦的書生。”陳林翻身麵向我，漆黑的夜裏什麼都看不到，隻聽到他刻意壓低的聲音，“你為什麼要參軍？”
    還是他頭一次這樣問我，我被跛腳的老兵帶到破舊的營房，裏麵全是清一色大男人，看似十七八歲的陳林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他跟我說他家裏人太多，有十幾個兄弟姊妹，因為鬧饑荒死的死病的病，他不想拖累全家，才跑來參軍。
    “我、我父親去世，哥哥娶了嫂子。”到後麵我越說越順口了，“嫂子不待見我，家產全都被她霸占了，我沒地方去，隻能參軍了。”
    我把偷看的話本略微改動了一下，就成了我趙沇汐，不對，成了習妙的故事。
    心裏對這個誠實又善良的小夥有些愧疚，對不起，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實情。
    陳林歎了口氣，“都是可憐人。”
    翌日清晨，嘹亮的號角聲響徹營地。
    睡眼惺忪的我們被幾個士兵趕出了營房，八字胡男人一身鎧甲站在校場中央的瞭望台上，嚴肅命令我們集合，有士兵稱他為執戟長，看來是這裏最高首領了。
    一縷破雲而出的金光照亮整個校場，隻看到高台上挺拔的身軀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聽到他大聲宣布：“今日起全部整裝待命，不得出營房，不得散布謠言。”
    厚重的閘門緩緩放下，士兵手持長矛排列兩邊，徹底斷絕了與外麵的聯係。
    新征的士兵們麵麵相覷，又不敢出聲議論，我望著身後緊閉的門，有種命運被困住的不安感，難不成再也出不去了？
    所謂的武裝待命，就是讓我們這些新兵穿上重重的冷甲胄，再一人配上一根長矛，像隻雕塑一樣站在營地等待命令。
    從上午等到傍晚，乘著啃饅頭沒人注意的空當，陳林在我耳邊悄聲說：“是不是要打仗了？”我搖頭苦笑。然後從傍晚等到三更半夜，我拄著長矛眼皮打架時，靴子踩地的沉悶聲傳來，大概有四五十人，手持火把排成兩列，照的校場亮如白晝，眾人立即打起精神，挺直腰背，手中的長矛端正的立起。
    一身銀鎧甲紅披風，頭盔頂上有白色翎羽的男子闊步走來，身後一丈外跟著兩人，一個著玄色布衣，一個身穿銅色甲胄。
    站的太遠看不清麵容，頂著比石頭還重的頭盔，我覺脖子都快要壓斷了，沒有那個好奇心伸長脖子看，垂著腦袋我昏昏欲睡，因而錯過了那人講的話，隻聽到沉重的吱呀聲，厚重的門緩緩打開，前麵的人一個個往外走。
    我問身邊的陳林，“我們這是要去哪？”
    “出城啊。”陳林話裏難掩的興奮。
    “出城幹什麼？打仗？”我瞥了他一眼，快步跟上前麵的人。
    “那個什麼驍騎副將的沒有說。”陳林往我身邊靠了靠，道：“應該是去打仗，不然招兵做什麼。”
    想想也對，招兵不就是為了打仗，但我的目標僅僅是出城，我得計劃一下出了城該怎麼逃。
    很快隊伍到了城門口，什麼驍騎副將的男子騎在馬上，守城的將領親自出來迎接放行，隊伍很順利出了城。
    黑夜行軍什麼都不便，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利於我潛逃，借著火把的光看到此處應是山穀，左邊是陡峭的崖壁，右邊有茂密的林子，再遠處還是山，隻要躲進林子裏很好藏身，天時地利有了，人和還差那麼一點點，隊伍行四列，而我站在中間一列，陳林站我左邊，右邊一列的人不認識。
    要不要跟外麵的人換一換位置，正在我猶豫期間，漆黑的夜空響起長長幽咽的聲，接連不斷從林中傳來，空曠的穀中顯得陰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