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命運交響 196 憑什麼他要叫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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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走了,隻剩落寞惆悵,惆悵的夏楊迎著偶爾吹來的涼風,拖著腳往回走。街道兩麵茶館裏的熱鬧使得寒冷的天不再寒冷,但也使得空曠的街更加淒冷。他人的熱鬧與夏楊的冷清中,口袋裏手機響了。
“我真後悔沒多喝幾瓶,那樣我就真醉了,也就走不了了。”短信上這樣說。
“我很高興你業,也慶幸你走了。不然我準會露餡兒。”夏楊由衷的笑了,他來了,真好!
晚上,親戚們走了。夏爸醉躺在床上,夏媽在裏麵照顧。客廳的沙發上,兩兄弟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坐著的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機,手裏拿著手柄玩遊戲。躺著的,毛毯蓋著腳,頭枕在沙發靠上,玩手機。互不幹涉的玩了半晌,坐著的趁通關的片刻,對躺著的道:“我準備考駕照再出去。”
“那木禾呢,她先去?”
“嗯,那邊她還沒辭。對了,今天那個謝哥是幹啥子的哦,看上去有錢的樣子。”
夏楊放下手機看他一眼,夏超正盯著遊戲,但他仍不敢放鬆,問道:“從個自說?”
“他周身的打扮和氣派就像個城裏人。”
夏楊嗤笑一聲:“城裏人就是有錢人?”
“反正他看上去有點錢。”
“你覺得他人怎麼樣?”夏楊問,兩眼直盯著他,歪著頭,去抓他的眼神。
“看不出來。人倒長得滿帥的,就是沒我帥。”
“爬喲!”夏楊好笑的蹬了他一腳,蹬在他背上。
夏超突然轉過身來麵向夏楊,希冀的道:“我聽四寶說他好像在S市開公司,等我考了駕照,你請他在那邊幫我找份工作噻!”
夏楊閃開他的眼神,不與他對視,有些不自然的回道:“到時候再說。”
夏超急著玩遊戲也沒注意夏楊的異樣,還道:“你要記得哈,到時候我打電話給你。”
夏楊沒回答。一來,不好意思找謝理業幫忙,覺得難為情;二來,夏超到S市,他就不方便住謝理業那裏了,而且關係容易被發現。但是又不能不幫這個忙,到時讓謝理業介紹一個遠一些的地方吧!他坐起來,準備去燒水泡腳,打算早點躺床上,獨自想自己的心事。
這時夏媽從房間裏出來,夏楊條件反射的詢問她夏爸的情況,得知沒發脾氣,他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
夏媽坐在夏楊旁邊,批評夏超玩遊戲,轉對夏楊說:“你爸爸怪小謝沒喊他爸爸,很不高興。”
夏楊差點從沙發跳起來,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瞬間憤怒抓住了他,臉色也變了,很快又收起自己失控的情緒,努力讓臉色平和。夏超聽見,掉回身,吃驚的看著夏媽。
“他為啥要喊爸爸?沒這個道理。”夏楊語氣已不太平和。
“是呀?”夏超同樣問。
“他不是你幹哥哥啊!你爸爸就覺得他不喊他,就是看不起他。”
夏楊臉色控製不住往下拉,情緒有些激動的說:“他是我幹哥哥,又不是他認的幹兒子。再說也是口頭上叫叫,下次我遇到他爸爸媽媽也不可能跟著他喊爸爸媽媽,他們還以為我厚臉皮。爸爸從個自想的哦!”
“你小聲點兒,”夏媽扭頭去看夏爸的房間,“你又不是不曉得你爸爸的脾氣,喝了酒就更說不通。反正他下次也不一定來,我跟你說是怕你爸爸問起,你好幫謝理業說話,就說他不懂這邊的規矩。”
夏楊控製不住憤怒的血液爬上臉來,漲紅了一張臉,對夏爸的不可理喻氣忿到了頂點,怒火燒滿全身,胸腔上下起伏,來自心裏根深蒂固的懼怕,又不得不收斂嗓音,但委實忍不住出口譏諷道:“他以為是桃園三結義,焚香稟告祖先,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上回那個杜敏認他幹爹還殺雞燒香敬祖宗,我可沒和他殺雞燒香敬祖宗。人家口頭上認他兒子做弟弟,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從個自弄個說,被你爸爸聽到,看不打你!”
“就是。”夏超附和著,去看夏爸的房間。
“他也隻會打人這個本事了。”夏楊恨恨的想,尤不解恨的說:“那從個自說嘛,他就是不講理。”
“哎,不說了,燒水洗腳吧!”
夏楊忿忿然的離了坐,去廚房燒水,夏超走進來,悄聲說道:“你又不是不曉得爸爸的脾氣,平時看到還好,還講理,喝醉了酒就發酒瘋。還好你剛才說得不大聲。”
“不喝酒也發酒瘋。”夏楊重重的把水壺擱在水龍頭下,發出沉悶的聲響,就似他的心一樣沉甸甸的,想千斤萬斤壓在他身上。水嘩嘩流進水壺,夏楊心頭壓著話就像那嘩嘩的流水,從嘴裏奔了出來:
“記得上一回,就是我高中的時候,你不在家。那一次中午放學,我去廳櫃兒拿東西,爸爸在看老版的《西遊記》,我就笑他還看弄麼老的片子,我同學都不看,都看新版的。我那時候正拿了東西關廳櫃兒,沒想到他一腳踢過來,踢到門兒上,幸好我快一秒手指伸了出來,不然就夾斷了。他看我沒傷到,馬上就彎腰提了個板凳砸過來,媽媽跑過來拉他一下,板凳砸到我的腦殼,幸好媽媽拉了一下,隻被板凳腳腳砸了個包。爺爺問幹啥子,他說我笑他土。我就說了那一句話,哪裏笑他土了。”
“我都不曉得。”夏超吃驚的道。
“又沒人告訴你。”
“哎——爸爸這個人就是小心眼,又愛麵子。”
“不說了,一說他我就生氣。”夏超感同身受的拍拍夏楊的肩以顯安慰。
【我不高興。】原本迫切的想打電話,又擔心他在飛機上,所以改短信了。
很快,也就秒針走了幾下,對方電話打來了。“怎麼了,親愛的?”
夏楊噘著嘴,忿忿然的把事情因果大概說了下。“你說我能不氣嗎?”
“別生氣了,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我就是氣,想想就氣,心裏悶悶的。”
“大不了我下次就叫他爸,有什麼好計較的,反正他是我嶽父,本該叫爸的。”
“誰是你嶽父?”
“那是什麼?”
“是——是老丈人,不對,是公公,那個怎麼說的?”
“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
“就不知道。”
“不和你貧嘴了。你還沒上飛機嗎?”
“還有幾分鍾。”
“那你快去,別誤了時。”
“誤時就誤時,哄哈羊羊開心才是第一要緊事。”
“好了,和你說說話,我心頭的鬱結散的差不多了。”
“那我多陪你說說,說到散完為止,開心為止。要不我講個笑話給你聽?”
“什麼笑話?”
“從前有一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住著個——”
夏楊笑著喊:“停,你這個老和尚快去登機吧,我掛了。”
“那老和尚聽小和尚的話,我掛了。”
“快掛吧!”
“嘟”的一聲,對方掛了,我觀望著手機傻笑。
大年三十下午,天空飄著朵朵灰去,這裏那裏的擠作一堆,好似也來湊大年三十大團圓的熱鬧,有些還沒到家還沒找到親人,四處的飄來飄去,很快把頭頂這片天擠滿,然後不動了。好不容易擠出一條縫來,露出久不露麵的太陽,淡黃的,又被來投奔的灰雲親戚遮住了,好嘛,終於大團圓了。
每年的大年三十下午,夏楊一家都要回村上墳,那幢白色的二層樓房是夏楊家的老房子,那是夏爸發奮圖強,出人頭地的證明,那是他受盡夏老爺子打壓,大哥欺負而負氣賺來的。那年,1990年推掉夏老爺子的房子緊挨著大房院子建了這兩層樓房,再不受夏老爺子的氣。
夏楊看到這所他隻住過幾月還沒來得及分配給自己房間的房子,他想夏爸年輕的時候還是另人佩服的,又想到夏爸擺脫夏老爺欺壓拚命獨立的精神,是他所需要繼承並發揚的。
一樓客廳裏掛著他們許多年以前的照片,四周牆壁的石灰東一塊西一塊的脫落,好似要脫掉漂亮的外衣,讓人認清裏麵的醜陋。上下兩屋樓都不像樣子,石灰脫落得厲害,估計沒有人氣的滋養,就如女人沒有任何的保養,皮膚幹燥發黃起皺一樣,難以維持她年輕美麗的容貌,隻等著一天天老去。
上完墳照例是要留下來和大房一家吃年夜飯的。這次熱鬧,四姑一家也在這時回來上墳,他們照例不在夏爸老房子呆的——連夏爸自己也不呆——上完墳都上夏大伯家。
大房家大門前是個大壩,往日裏曬糧食用的——當然夏楊家樓頂也是他們曬糧食的場所,於是房子越發糟了——進了大門檻不遠便是天井,天井兩側滴水簷下種了幾壇蔥和蒜,綠油油的伸展著,很是高興。天井兩側是廚房和廂房,天井前麵是堂屋,牆壁上掛了兩張先祖的遺像,下麵擺了張四方桌,夏大娘和著夏媽從廚房送出煮熟的五花肉和雞。
夏楊和夏超盛飯給祖宗,四姑是不允許動手的,她正在外麵和夏爸聊天。廚房夏大娘和夏媽都在埋怨四姑不該今日回來上墳。夏楊聽了一耳朵,不太明白,接嘴問原由。原來是出嫁的女兒不能大年三十回娘家祭祖的,不然娘家新的一年運勢都不會好。
夏楊往桌上的酒杯斟滿酒,夏超擱筷子,大伯家堂姐早已出嫁不在家。夏大伯在一旁念念有詞請祖宗們進餐,夏媽叫夏楊兩兄弟上前向祖們作拜。據說夏家祖先原是揚州人,當年韃子入關,剃發易服在揚州屠城時,夏家唯一的一個男丁逃出來,輾轉到這兒安家,這也是口口相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