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 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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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幸竟然睡了一個好覺。
再一次膜拜自己始終穩定執行本職工作的腦神經。
第二天天剛見亮,葉幸半顆雞蛋還含在嘴巴裏。
門就響了。
葉幸問也沒問,就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葉幸對之即期盼又排斥的警察。
“你是葉幸?”
“是我。”
葉幸把半顆雞蛋當著警察的麵,嚼巴嚼巴咽下,回答時帶出的碎末子揚在警察眼前。
警察往後退了退。
“我們是來通知你,三個工作日內,去鎮上派出所領回補償金。”
葉幸嘴裏一個勁的哦哦哦。
訕笑著低頭。
“那,多少錢啊?”
警察抬起眼皮瞅他一下。
“全部追回是不可能了,受害者不少,根據金額大小排下來,大頭都被前麵幾位損失十幾萬的分配走了,你的大概在五千塊左右。”
見葉幸明顯的臉色一沉。警察語氣放緩。
“不過,總算有回頭錢。”
葉幸在心裏歎口氣。
五千,怕是不夠打點啊。
警察又瞅瞅他。
“還有一件事,這裏麵涉及到的人,都要被公訴。一碼歸一碼,賠償損失是一回事,追責又是另一回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不等葉幸說什麼,警察轉身坐進車子,絕塵而去。
葉幸把還在手心握著的剝下的雞蛋殼捏得粉碎。
公訴!那就是要蹲大牢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葉幸直奔市裏。找了一家資曆老成的律師所。直接闖進最厲害的律師的辦公室,一屁股坐下,前台過來怎麼拉也不起來。
好在那個律師還算大度,揮揮手讓前台出去,放下電話,接待了葉幸。
言簡意賅的說明來意。
葉幸扒住辦公桌的邊,眼巴巴的看著律師。
律師沉吟一下。抬頭對他先說了聲抱歉。
葉幸的心隨之猛沉,但還是撐住要聽完後麵的話。
“這種情況,在沒有第三方的情況下,一來,很難證明你的父母是否知情,二來,那位主要人證,就是受害人本人,已經死亡,屬於死無對證,三來,死者死的蹊蹺,到底是你說的自殺還是有虐待嫌疑,誰也說不好。根據我的經驗,這些人一定會多少受到身體虐待,所以很難辦,最近的確是幾個省份聯合嚴厲打擊這塊,你的父母怕是要判刑。不過,你們可以從錢財這塊,也是受害者著手,爭取從輕。”
葉幸的臉沒辦法在難看了。律師又說了聲抱歉。略帶同情的看著他。
葉幸抬頭,禮貌的笑笑,掏出幾百塊。律師擋回去。
“我的谘詢是免費的。”
出了律師所,葉幸抬頭望著淺藍的天,臉上不斷的被漸涼的風掃過,一時間不知所措到恍惚。
律師的抱歉,在告訴他,折騰怕是也是浪費錢。
葉幸扯起苦笑,手插口袋走出去。
經過一家理發店,耳畔頓時被激勁的隱約淹沒,葉幸扭了下臉,看了一眼。玻璃門上映出淡淡的一個身長,肩寬,腿長,被一套牛仔裝包裹的帥氣逼人的身影。
唯一掉價的是,那頭比雞窩好看一點的頭發和滿臉的胡茬。
葉幸楞了一下,轉身,推門進去。
不一會兒,齊耳短碎發,一臉幹淨的葉幸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微微側頭,眯起眼,點上一根煙的簡單動作就把身後正坐著等頭發定型的幾個姑娘給唬的眼睛發直。
看守所裏,葉幸隔著桌子和一塊半人高的玻璃與葉爸對視。
“爸,一切還好吧?”
葉爸點點頭,摸摸被剪短了的頭發茬。笑出皺紋。
“還給免費理了個發。”
葉幸沉默了一下,看著葉爸努力保持平靜的眼神。
“媽呢?”
葉爸笑笑。
“她呀,怕看見你哭唄,你知道她那嗓子,誰受得了,一準挨罵。好著呢,出了不能到處跑,其他都和在家一個樣兒。”
葉幸低下眼簾,憋回鼻子發酸後引出的淚花。
“爸,警察來家通知我了,說是要公訴。”
“嗯,是啊,幸兒,你別費神了,公訴就公訴,誰讓咱們走背字,一沒證據二沒人證,程秀還死在咱家。你呀,在外頭好好地,別扯進來,我問了裏頭的一個老大哥,他說,我們態度好,又上了年紀,頂多也就半年一年的。沒啥,隻要這事兒能過去就成。你媽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幸兒,我們不在家,你可要把自己照顧好。”
過了好幾秒,葉幸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葉爸隔著玻璃抓了一下他的手。晃了晃。
“兒子,振作點,還是那句話,天塌不下來,你在外麵好好地,我們就放一百個心了。”
“爸,我,對不起你們。”
“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成了,趁早回去吧,不是啥大事,咱也沒做虧心事,不比那些傷天害理,手裏攥著血的人心安多了。”
葉爸站起來,朝葉幸擺擺手,回頭走出探視室。
葉幸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慢慢走出看守所。
葉爸走回監房的路上,透過玻璃看著剛出樓道的葉幸,憋了好久的老淚慢慢滑下來。
不是他不想,是不敢多待,怕葉幸多看他一會兒,就會內心煎熬多一些,葉爸是無論如何也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
回到家,鎮上的派出所通知他去領錢,在這裏做了好幾年人民公仆的警長憐惜的看著他。雖然不熟,但是作為自己管轄地段的住民,他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這事兒你一點都不知情?”
葉幸接錢的手停都沒停,抬眼平靜的說
“不知情。”
“你父母沒和你說?”
葉幸苦笑一下,繼續平靜的口吻
“和我說的話,也不至於這樣。”
警長歎一口氣。
“回去吧。”
葉幸走出派出所,走在路上,經過一個僻靜拐角,扶著牆,慢慢蹲下,麵朝地上,咬著牙,由著淚水滴落。
他也想與爸媽一同進退,隻是,他不能。所以隻有撇清。
這股背叛般的感覺,炙烤心頭,讓他萬分難受。
回到隻有他一個人的冷清院落。
葉幸拿著笤帚靜靜地掃地。
保持幹淨,就有人氣。
還是一碗麵條。葉幸吃的比前晚的吸溜聲更大。
收拾完,關上廚房門的時候,葉幸敏銳地覺察到,門口似乎有人。
這種感覺很特別。
看不著,聽不真,但是就是知道有異常。
葉幸端著一張高凳,踮著腳尖,走到靠著門那麵的院牆邊,不發出聲響的放下凳子,站上去,左腳輕輕踩住門栓上的凸起,右腳踮起,看到了亮堂月光下,自家門前路邊坐著兩道身影。正說著話,聲音細細碎碎嗡嗡的,聽不清爽。
葉幸咬住嘴唇,輕手輕腳爬下來,為了不因為打開門時,院裏的燈光泄出,而被警覺,他順手關了燈,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栓,空出一條縫隙。
葉幸家在這條路靠裏,兩旁鄰居一家愛早睡覺,另一家沒人,所以那兩人幾乎不會被發現。
葉幸虛起眼,歪頭歪脖看了好幾回,最終確定,其中一個就是昨晚看見的奇葩男鬼。
葉幸的心髒頓時噗噗直跳。
好奇和驚悚對撞,最終交疊,將他定在原地。
“雞蛋好吃麼?”
男人毫無起伏的聲音傳進耳朵,葉幸不免把耳朵又往門縫裏擠擠。
“嗯,好吃。”
一道略帶稚嫩的同樣沒有音階起伏的聲線。
“這個給你,看著應該好吃。”
葉幸轉了下頭,透過門縫看。
男人舉起手,朝緊挨著他的小個子男遞過去。
草,那不是大孫子給的蛇果麼。
媽的,果然是賊。
這是變相報複嗎?
男人手掌心裏靜靜躺著一個油亮的蛇果。
小個子轉頭看了看,接了過去。
葉幸看見,那個小個子是個穿著短袖,短褲的小男孩。
“你不吃,是因為傷還沒好麼?”
小男孩把蛇果放在臉上揉來揉去,好像很寶貝的樣子,眼睛朝男人看,問。
“嗯。他打的挺疼的。”
男人摸摸臉頰,因為他一直沒有動,葉幸看不清他的臉。所以並不知道他的臉是否殘了。
“你喜歡他麼?”
小男孩毫無表情的說著本該是調笑或者逗弄的話,怎麼看怎麼不相稱。
“哎~~~~他就是那麼奔放,我隻能盡早接受。”
男人好像抹了一把眼角。
小男孩把蛇果換到右手,左手招財貓般在男人肩頭一上一下,拍打著。
“不要哭了。”
“好疼啊~~~~”
男人屈起身子,抽抽嗒嗒的。
“可我不能拋棄他。”
葉幸攥拳。
特麼的,是誰拋棄誰呀,誰要你如此高風亮節啊,小偷,趁早滾遠些。不要迷戀哥啊,真的。
小男孩歎口氣。
“我看過一本書上寫,家庭暴力是不能姑息的。”
男人抬起頭,把胳膊撩起來。
“這些屬於家庭暴力嗎?”
小男孩湊過來。仔細研究起來。
“這塊青的是磕到的。刷的一下飛出去那時候。”
“這塊紅的,是栽在地上,撞到的。”
男人又把衣服撩起來,毫無波瀾的口吻巴拉巴拉的解說著,就跟動物世界旁白似得。
他說一句,小男孩就點一下頭。最終下了定論。
“這應該是家庭暴力了。”
“是嗎?我還真幸運,一下子就碰到了這種能被寫進書裏的事情。”
葉幸瞠目結舌,敢情這不是在訴苦,而是炫耀。
哥,你特麼是哪個星球的?
“你不怕疼嗎?”
男人放下衣服。仰頭看天,挺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