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七)魔鬼の迷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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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仆人哆哆嗦嗦出現在我麵前,說出艾米麗的去向時,我已經將整個城堡翻了個遍。我走過一個又一個空蕩的房間,穿過一個又一個無人的走廊,突然就迷失在城堡裏,不知道前路為何,也看不見退路在哪。
    這個城堡仿佛就像一座可惡的迷宮,將我囚禁在內,我尖叫著,憤怒著,尋找著,卻是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清。這情形就像我幼時,那時我也在這城堡裏尖叫著,憤怒著,期待著,但卻毫無收獲,因為這座城堡本就一無所有:這裏沒有母親,沒有妹妹,沒有溫暖,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這個城堡唯一能給予我的,隻有父親冰冷的眼神,一群毫無教養的仆人,以及仿佛沒有盡頭的囚禁生涯,它甚至連假裝的溫存都吝於施舍給我。
    這是座魔鬼的城堡,是被詛咒的城堡,是該被毀滅的存在!
    在我幾乎要魔障時,那個仆人氣喘籲籲地跑到我麵前,不知為何,他的神色閃爍不定,還和我保持一定距離,就連說出的話都帶著顫音,顯然是怕極了我。
    我陰鬱地望著他,充血的瞳孔深處藏著殘暴的殺意,但就在他話音落畢的刹那,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呆愣半響後,我猛地衝出大門,狂奔向死刑場。道路和建築從我的餘光中飛速後退,但我仍是繼續加快腳步,幾乎拚命般向前奔著。
    然後,我見到了艾米麗。她被綁在火刑架上,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她包裹起來,幾乎看不出人形,但我仍是聽到了她的呼喚。
    艾米麗在叫我,她在向我求救!
    “住手!快住手!”我不管不顧地大喊,嗓音因為長久的奔跑而喑啞撕裂,本就焚燒的喉嚨在開口的刹那仿佛被肢解般地劇痛著,就好像有人拿著刀在脖子上亂砍幾刀,“把她放下來!快把她放下來!”
    所有人在神明代言人出聲的刹那就愀然變色,他們用種不可置信,甚至帶著疑惑驚異的目光打量著來者,內心震驚,卻是沒有人依言行動。
    死刑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隻有柴火燃燒地聲音劈啪作響。
    “我叫你們放她下來!”我嘶吼著,用充血發熱的瞳孔掃視麵前的人群,但是沒有人再聽我的命令,這群白天才對我言聽計從的信徒隻是用種複雜的目光凝視我,以沉默作答。
    就在我忍不住前衝時,一個人影擋在我麵前,而後帶著質問的聲音義正言辭地響起,冠冕堂皇得讓我想要揍他一拳:“神使,請不要妨礙我們的祭禮。”
    “即便您是光明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也不能徇私枉法,褻瀆神明。”
    就在他話音落畢的刹那,幾個人前走幾步,隱隱將我圍了起來。他們的神色扭曲而瘋狂,目光中甚至帶著故作憐憫的幸災樂禍,語氣卻是嚴肅莊重,“瀆神者死,這是您教導我們的信條,我們不過是在執行您的命令。”
    “請您理解並支持我們對光明神虔誠的信仰,神使大人。”
    “去你,媽,的神使大人!”我忍不住爆粗,一拳揍開擋在前麵的障礙,向艾米麗所在的地方前行。但我並沒有前進多少,因為對麵幾人在刹那的失神後很快就做出反擊,迎麵而來的拳腳讓我被打得頭暈,有些神誌不清,但即便這樣,我仍是固執地向前掙紮著。
    “將他綁起來。”暈眩間,似乎有人這樣開口。
    額頭的鮮血流淌下來,讓我視線模糊,看不清前方。我的耳朵仍能準確的捕捉到艾米麗的聲音,我聽見她一聲又一聲淒厲得慘叫,越發痛苦和惶急的嘶喊讓我意識到自己必須采取行動,但繩子牢牢綁在我身上,讓我動彈不得。
    見我掙紮的厲害,看守的人又是一拳揍過來,這次的力道有些重,讓我茫然了好久才回過神。這其間我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片紅色,耳邊的喊叫仿佛越來越遠,越來越輕,最後再也聽不清楚。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麵前的火焰熱烈燃燒,毫無疲憊,不知休止。
    也不知這樣安靜了多久,人群的喧嘩讓我倏地回過神,但我的眼神仍是緊緊盯著那片火焰,認真地,仔細地盯著,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綁在木頭上的物體。
    胸膛在劇烈起伏,手指也在莫名地抽搐,一種冰冷酸麻的感覺從脊背蔓延到全身,讓我忍不住打起冷戰。我知道自己的思維正常,但仍無法肯定那被燒焦的東西就是艾米麗。
    我的艾米麗並非如此醜陋,她有著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藍綠色的雙眼仿佛最純粹的寶石,微笑的時候映滿笑意。她不該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
    冷戰依舊不止,一波波從脊背出擴展到全身,最後我的身體仿佛癲癇般抽搐不止,牙關也不停打顫。
    “神並不存在——”
    “所謂的神,不過是你們為了掩飾肮髒內心的借口。這世界沒有神,所謂的神不過是你們為了實施暴力的托詞。”
    “信仰?誰他,媽在乎那種東西。”我止不住內心的悲傷,也控製不了自己狂笑的表情和說個不停的嘴,“什麼光明神,什麼光明教會,都是個言。這世界沒有神明。”這世界沒有神明,隻有神族,然而這群愚蠢的人類又怎麼會明白?
    “都是借口。”我笑得更加癲狂,“你們連我是惡魔都看不出來,又憑什麼信口說有神明。”
    “我才是惡魔!我才是該被燒死的人——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瘋狂的笑聲從我嘴裏爆發出來,意外讓我覺得暢快,但比這暢快更加深遠的是靈魂深處的創痕。經過十幾年建設的心靈逐一崩塌,變成廢墟,讓我覺得就連活著都是種罪惡。
    她並沒有錯,錯得都是我——我是犯了瀆神之罪,妄圖以人之身顛覆世界。
    “你們殺了我啊,就像剛才,就像你們今天所做的,燒死我,絞死我!”我以頭搶地,將整個身體都弓在地上,淚水順著重力倒流回眼睛裏,泛起一陣寒意,原本激烈的喊叫也越來越低:“我才是惡魔……我才是……”
    在我話音落後,四周又是喧嘩不止,但我卻毫不關心,直到一個聲音突然想起,我才猛地直起身子,扭過頭難以置信地望向來者。
    阿格尼斯?看清來人的刹那,我轉過身迅速瞥眼艾米麗。不知為何,此情此景讓我突然想發笑,於是我順從內心,放肆地笑起來,笑得悲涼又哀痛。
    “閉嘴!”阿格尼斯沉聲嗬斥。他並沒有看我,但我知道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看來你們忘了本國的法律。”阿格尼斯掃視死刑場上的人群,語氣冰冷暴虐,他竭力克製自己想要拔刀的手,握緊雙拳,“無論平民以何種理由謀殺貴族,都將因犯上罪處以死刑。”
    阿格尼斯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後的一排排騎士就齊齊拔出腰間的劍,這些人並不全是本地的巡邏隊和騎士團,還有一些是光明教會分部的騎士。在霍爾伯爵慫恿平民謀殺大主教後,駐留在光明教會分部內的騎士就在不久後收到消息,但大主教的死牽連甚廣,大量貴族和神職人員的死亡讓騎士們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下午納特子爵發來邀請,光明教會分部的騎士才決定和巡邏隊,騎士團成員一起行動,但他們沒料到才剛發生慘案就又接連出現貴族小姐被當成女巫施以火刑的事情。
    這個城鎮就仿佛在今日發了狂,一次又一次的用鮮血來發泄自己病態的憤怒。
    “在場者,死。”阿格尼斯垂下眼,“如果上麵追究下來,我會全權負責。”
    眾騎士在聽到這話後都鬆了口氣,互相對望少許後就揮起劍,一排排向前屠殺著。阿格尼斯沒有拔劍,他隻是筆直地走向還在燃燒的火刑架,神情看不出喜悲。他凝望那燒焦的屍體很久,才揮揮手,讓下人將火撲滅。
    火焰完全熄滅後,阿格尼斯走到被鐵絲綁在木頭上的屍體前,他認認真真地解開交錯的鐵絲,再認認真真地將已經濕淋淋的屍體抱在懷裏,麵無表情,瞳孔空洞。直到瞥到不遠處的少年,阿格尼斯才突然輕笑一下,發出的聲音結滿冰淩:“將他帶回去。”
    我皺了皺眉。阿格尼斯從剛才開始就很古怪,見到燒焦的艾米麗後,他沒有震驚,也沒有任何心痛的表情,就好像他對艾米麗已經死亡這件事毫無感覺。
    如此想著,我將眉頭皺得更深。但未等想明白,我就覺得後頸一痛,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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