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雨巷。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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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刻,淮都才終於覺出不對來。對於顧相來說,他的午膳是拉攏,是示好,但是對於鹿丞而言,鹿丞的午膳是警告,是下馬威。鹿丞沒有試探的意思,隻有用強的打算。淮都苦笑自己猜錯了。
“多吃些是不錯,可是有些東西不合脾胃吃多了也沒什麼益處。”鹿丞冷眼瞧著他這個乖順的夫子,語氣裏的不耐倒是分明。禦書房裏一見鹿城便知道這個來曆不明的夫子不是個善男信女,那不服不管的樣子他可是如今都記著。
“這個自然。”淮都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鹿丞出身高貴,自幼公子爵爺的慣了,斷和顧相那隻沒臉沒皮的老狐狸不同,自己還是老實一些自己交代了好。“左不過想著丞相府裏的菜肴比不得爵爺這裏,小人這才急吼吼趕了回來。這一著急倒是忘了規矩,爵爺先吃上了,是我這個做夫子的不識禮數。”
聽見淮都這樣說,鹿丞才鬆了口道:“夫子也不用這樣說,是我自己吩咐了廚房早些。沒有顧到夫子,是學生年幼思慮不周。既如此,先生入座吧。”
鹿丞這一句“先生入座”讓淮都如獲大赦,謝也不曾的就坐了下來。這爵爺府如今就隻有鹿丞一個人,鹿府也隻備了鹿丞一雙筷子。公孫淮都雖說名聲在外,但是按著鹿府和相府不對盤的現今,雖說公孫來的時候風光,可是嵐帝就封了個翰林學士的六品官,在帝都這六品官還能算做官兒嗎?再加上又不去翰林院而是入了鹿府。
公孫沒有顯赫的家世,嵐帝對他的態度似乎也很是隨意,隻有一個顧相要顧忌一些,但是顧相今日能做出這等明目張膽請公孫過去的行為,倒也不是很疼惜這個先生嘛。這樣一看,說是個朝廷命官,倒是連爵爺府的幕府清客地位還差些。明硯是自幼伺候鹿丞的,自然知道鹿丞今日意欲何為。既然要教訓,桌子上也就斷沒有公孫的飯碗。
沒成想這個公孫倒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入了座拿了鹿丞的筷子就開始吃。雖說有些性急,倒也沒有失禮數,依舊克製著,竭力保持著君子的風範。鹿丞看著自己用過的筷子進了淮都口中,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淮都轉過頭亮亮的帶些狐疑的眸子給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罷了。既然這個人和顧相沒什麼,自己也就不必和他置氣。如今要是說沒有他的筷子,倒是要生出許多嫌隙來。終究這個人是嵐帝要他養在府裏的,他不是顧相的人,卻也不見得會幫襯自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既然已經明了,那麼對這個人拉攏一二總是他占些便宜,也就隨著淮都去了。
淮都悶聲不響的吃著飯。眼珠子卻活絡。這該死的顧相一大清早的就開始給他添堵!差點兒被他害死。不行!入了夜,趁著鹿府不注意,自己還得好好找他說道說道。
一下午淮都睡了會兒,在鹿府又轉了轉。用過了晚膳,借口出去逛夜景就想溜,卻被鹿丞一把抓住了袖子。心下疑惑,且看鹿丞倒依舊是麵不改色。
“夫子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學生身為主人自當以盡地主之誼,陪夫子前去。”鹿丞淡淡地說著。那端肅的模樣,讓趕著出門罵街的淮都心中一歎。然而鹿丞不過是想著晌午左右鬧得有些過,這會兒想補償一二。
於是兩個人各懷鬼胎地去逛了逛東陵街附近的煙雨長巷。
煙雨長巷是一條長長的巷子,兩側的水榭園子亭台樓閣倒是一個也不曾少了去,是王孫貴族常去晃悠的地方。小姐們趕著去廊盡頭的湖心亭園子泛泛舟賞賞花,王孫們在酒樓茶肆裏尋樂子。白日裏小姐公子還不敢放肆,這會兒天黑好辦事正是熱鬧。
他們今日也是去的巧,到的時候據說那端王家的庶子正大發脾氣呢。
端王君景逸是太上皇的親弟弟,與太上皇自然親厚。因此太上皇歸隱才擇了端王輔政。然端王自幼機敏,名震帝都,若不是身子不大好。這帝位倒是輪不到太上皇了。本來嵐帝與端王也算是相處融洽,隻是年前七王之亂受了委屈,近幾年便越發疏遠,端王妃又風寒去世,端王這幾年的性子便越加古怪。這也就造成今日嵐帝寧可親近顧相,也不願假手他的叔叔端王。端王妃去世之後,闔府便由端王的側室趙氏掌管。如今在煙雨長巷鬧事的正是這位側室所出的庶子君懿。端王妃早年去世,留有一兒一女,隻是說到底幼子沒有嫡母的庇護還是吃虧些。
端王自端王妃去後,也少理府中事物,常年待在六部。側室見王爺不管不顧膽子也就大起來了。如今這庶子君懿倒是比端王嫡子君漣還猖獗些。
鹿丞與淮都趕到的時候這君懿是和南伯候的兒子為難。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那江南樓的桌子椅子都被翻得亂七八糟。一旁有一個扯著帕子神情焦急的女子還有一群起哄的勳貴少爺們,無所謂的調笑著。
公孫來帝都沒幾日,自然認不出哪個是君懿哪個是南伯候子,但是他看得出來那個月白色的人出招陰狠,那墨綠翠竹的人卻是處處避讓。忽然那月白色的人影不知是被翠綠墨竹的人一味躲避戲耍逼得氣急了還是怎麼的,拿起身邊所有可以用來投擲的東西,也不顧是不是會傷及池魚。眼看著那碎片飛過來就要傷到身邊的人,淮都低聲驚呼,未曾多想就把身邊的人抱進了懷裏。
懷裏的人芝蘭冷木的清香便撲麵而來。原本以為鹿丞這麼冷淡的人,身子定然極為冰冷,可是抱在了懷裏淮都倒是才發現這個人的身上暖暖的,就像一個烘熱了冷香的暖爐。鹿丞還未正式成年,自然圓潤些,抱起來手感極好。公孫抱他是事急從權,鹿丞沒事了便想掙脫出來,可是淮都卻不容抗拒似的箍緊了懷裏的人。意思鹿丞也明白,是想等徹底沒事了,想了想也就安安心心地靠著這個不可多得的軟墊,甚至還伸出手去搭在了淮都腰上,眼珠子卻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裏好勇鬥狠的人。神態自若。看著鹿丞這一副懶散得如波斯貓一般的媚態,淮都禁不住勾唇笑了笑。
似乎看得出月白色的人影發了狠,墨綠翠竹的人微微皺緊了眉頭,一味躲避的身影忽然就駐足,移形換影之間,接過對麵那人劈空而來的手,反手握上瞬間發力就扭過了那人身後,原本一身囂張戾氣的人就這麼被穩穩的製服了。偏偏那些看熱鬧不嫌棄事兒大的勳貴們還齊齊的拍手叫好,那月白色的人影不服氣地掙紮著,然而也沒有在那墨綠翠竹的人手下鬆動分毫。
看著這麼一副場景。淮都原本以為是那些戲台子上唱的惡俗段子,端王庶子見南伯候子紅顏知己貌美,便生了覬覦之心。南伯候子心下不舒服,於是兩個人就糾纏在了一起,可是那些貴族公子們喊了那翠綠墨竹的人一聲“君懿”。淮都就知道自己又猜錯了。
原本以為君懿這般寵壞了的王孫必定是會無所不用其極,誰知兩人的身份卻正好與淮都的猜測相去甚遠。君懿不僅不是個欺淩良家女子的無理惡霸,反而是個星眉朗目爽朗大方的小子。看著那些一擁而上的王孫勳貴,淮都想這個叫君懿的人緣兒似乎也不壞。反觀那個南伯候之子為了取勝倒是出盡了損招。
這時候一邊的女子才上前,略一欠身道:“慕羅隻不過是一時意氣,還望君公子高抬貴手。”
“高抬貴手?”那君懿一腳跨在了凳子上,揚了揚眉道,“楊小姐這話說得真輕巧。剛才你情哥哥出手教訓我的時候可是半點都沒有留情呢。你看我這兒這會子還疼著呢。”
說著君懿就朝著一旁的女子遞過去了他的左臉,笑得十分欠揍。手裏的動作倒是規矩。女子像是世家閨秀,沒見過這般沒心沒肺的,嚇得後退了一步。
“你別想打梓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模樣。”那南伯候之子雖然失手被擒,可是嘴裏仍舊是不老實,嚷嚷著。君懿不耐的加重了受傷的力道,南伯候之子痛得麵容扭曲卻咬碎了銀牙也不肯哼一聲。
不得不說,南伯候之子倒是個有骨氣的。
一旁的楊家大小姐卻看得直皺眉,眼眸處瞬間就染了霧氣,看來真是心疼南伯候之子,張著一雙美目盈盈的望了過去,扁著小嘴欲說還休,真是好生可憐。那些個公子哥兒們麵麵相覷,不由得勸說著君懿。君懿本來也有些動容,可是不知為何到最後還是沒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