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汝陽侯。勸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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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終於有一個人在顧相走後,叫來了公孫淮都。這個人淮都也認識,是少年汝陽侯紀梨軒。單看封號就知道紀梨軒是郡王出身,並不是很高貴。誰都知道大夏朝的皇帝是君清嵐,紀梨軒不過是有個當駙馬的爹才封了這個侯爺。出身不好帝都裏自然有的是看不起紀梨軒的人,然而紀梨軒卻沒有如戲文裏所說發憤圖強勵精圖治,反而是沉迷酒色風花雪月。
    偶爾也會來杏花塢坐上一坐,隻是近幾日越發來得勤。興致好的時候,甚至抱著那一把琵琶從閣樓出來當眾彈奏,也不嫌丟人,底下也是配合的起哄。
    怪不得帝都裏的人都說紀梨軒就是個酒肉侯爺。公孫淮都這樣想著,一轉身就看見了溫雅凜,溫雅凜頭也不抬,隻有眉頭緊皺的在算賬。撥了幾下算盤珠子就煩躁的拂袖而去,公孫淮都在一旁看著,溫雅凜倒是很少會有這麼煩躁的時候。不覺奇怪,隻聽見溫雅凜賭氣似的說:“真是聒噪。”
    說是聒噪倒也不趕人,每次汝陽侯來了,溫雅凜還是默不作聲的給他烹茶,隻有眉心死死地糾結著,暈也暈不開。人再怎麼樣都不重要,對溫雅凜來說隻要出得起銀子,再好的茶也不過是用來糟蹋,給誰糟蹋不是糟蹋。
    紀梨軒也是滿腹的委屈,不知道為什麼溫雅凜就是這麼的不待見他。雖說看他給別人烹茶也是那麼一副冷淡的樣子,可是給他烹茶就又多了那麼些不情不願,總讓紀梨軒心裏不舒服,他怎麼就得罪了溫雅凜了。悄悄問過淮都,淮都也隻是搖搖頭說不知道。
    “淮都。你和顧相很熟?”紀梨軒見了公孫淮都張嘴就開始問。
    “並不熟。顧相也隻是這兩日才來,先前不曾見過。”公孫淮都答得倒也老實。隱隱約約也明白紀梨軒要和他說些什麼,無非就是顧相不好惹之類的。溫雅凜也說過一兩句,可是他一個烹茶的,能被一個當朝丞相怎麼算計啊。
    也許是瞧出了淮都心中所想,紀梨軒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顧相心機深沉沒人知道他想幹什麼。我隻告訴你,他一個丞相能日日和你一個跑堂的來談笑風生嗎?杏花塢是溫雅凜溫公子當家,難道他顧相不知道硬要你來烹茶?顧相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我隻告訴你,離顧相遠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那一日紀梨軒坐在窗邊,麵容棱角分明得精致。眼睛裏流露出來的難得的認真,看得公孫淮都也是不明白了。也就是那時候,公孫淮都突然覺得也許紀梨軒並不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人人都這麼勸他,淮都也知道是該跟這個人劃清界限,可是他也架不住顧相日日來啊。畢竟顧相如今權勢滔天,哪裏敢有得罪。淮都還是照樣給顧相烹茶,隻是不再搭話。顧相說著,他聽著。顧相看得出來公孫淮都心裏有了忌憚,也不說破,還是照樣笑嘻嘻的。
    突然有一日顧相深夜前來,身側居然有了小廝護衛,本來在熟睡的淮都也是一驚。這麼大的陣仗,淮都也不知道顧相到底想做些什麼。顧相一個手勢就將所有人攔在了門外,任淮都如何說他們已經關門了,顧相還是一意孤行的跨了進來,坐下道:“淮都啊。再烹一盞茶給我好嗎?我喝完就走。”
    走?!淮都覺得奇怪,本來天天來的人現在說要走,不過也對。畢竟他是丞相,日理萬機不能呆在這個小城裏有什麼奇怪的,沒什麼奇怪的。反正是早晚要走的人。
    一言不發的給麵前的這個人烹茶,顧相也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奇怪的氣氛在蔓延。一片寂靜之下,淮都突然回想起這一個月來的事情,顧相來的突兀,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他一個丞相,來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小城做什麼。顧相又不是紀梨軒那個風花雪月的酒肉侯爺,必定是有事情要辦。如果說有要事纏身,為什麼在杏花塢裏一呆就是一天。杏花塢除了他和溫雅凜,隻有偶爾會來幫忙的鄰家侄子。
    溫雅凜曾是溫家茶莊的少莊主,溫家往負責宮裏貢茶,可是溫雅凜早在幾年前就與溫家脫離了關係,顧相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淮都越想越心煩,始終不敢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茶倒出了也不知道,潑了顧相一身的茶香,連忙道歉,顧相倒是渾不在意的問道:“我猜淮都一定在想這個沒安好心的丞相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淮都不敢。”看著麵前的人低眉順眼的模樣,顧相忍不住笑了。
    “淮都啊淮都。你知不知道你實在不適合這麼一副恭敬順從的樣子,你就應該張牙舞爪。”顧相說得直白,淮都倒是聽得糊塗,“實話說了吧。我顧相有上百種方式讓你跟我走,不論是下毒,不論是綁架,不論是威脅,或者是色誘……可是啊。自打我第一天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改了主意,什麼樣的愣頭青居然會和我顧相作對。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你給我烹的茶裏下了藥啊。雖然茶很香,可是你身上也確實很香,西域奇香。我猜一定是汝陽侯所贈之物,畢竟他剛剛去了西域替皇上搜羅寶貝。我那一日並非存心調戲啊。淮都。”
    什麼?!這下子倒是他公孫淮都會錯了意,原來顧相早就有所察覺,卻也沒想到這顧相居然如此見多識廣。那西域奇香汝陽侯是巴巴的趕來先拿來了杏花塢,皇上都還沒見著,顧相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見顧相的眼線繁多。那西域奇香溫雅凜曾經說過,不但不會傷茶香,反而會讓茶更加的清甜凜冽,所以公孫淮都才鬥膽想要戲耍一下這位盛氣淩人的當朝丞相。
    那西域奇香乃是動情之物,隻是沒想到最後栽的還是他公孫淮都。顧相卻接著說:“淮都我接近你的確是有目的,原先也的確已經做好了打算。汝陽侯也答應助我一臂之力,可是你讓我改了主意。現在我就不妨和你坦白的說上一說,子瑜公子。”
    子瑜公子……那麼淮都真的明白顧相到底為了何事前來。公孫淮都起身,麵容不善。汝陽侯原來也是這一盤棋裏的一招,明明之前還那麼勸他,現在看來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吧。果然是宮裏的人,都是這麼心機深沉。
    見淮都起身要走,顧相也就顧不得許多,上前就一把攔下道:“我知你不開心,可是有些事情你再不開心,它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逃避也沒有用,我相信你在此處避世,溫雅凜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誰吧。”
    淮都還是不言不語,隻是沒有走。
    顧相接著說:“你以為你不說,你就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了嗎。那我顧相實話說了吧,你公孫淮都當年不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今時今日也不可能。你的身份我顧相能有本事知道,那麼肯定有別的人也能知道。如果你想活著保護好你要保護的人,現在你最好是跟我走。”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顧相啊。連鹿爵爺你也可以舍棄。”淮都突然睜開了眼睛,那眼睛裏是前所未見的清澈澄明。
    看到淮都這樣清醒冷酷的眼神,顧相反而是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公孫淮都非池中之物,絕不可能一輩子插科打諢做一個跑堂,隻是沒想到他看得這麼明白。
    “鹿爵爺並非如外界所傳是我害死的。鹿爵爺的確是身染重病。”顧相垂下了手臂,連帶著從來高傲的頭顱也低了,發絲垂落淮都看不清顧相的神情。
    “顧相你說我信你幾分?”對麵的人問得冷漠。
    “一分也不信。”顧相更是答得分明,“不過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帝都自己瞧一瞧。鹿家先生的拜帖我給你留下了,外麵的轎子我也給你備好了,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決定。”
    說完顧相就走了,孤身一人,和他來的時候一樣。與外界所說不同,也和腦海裏自己所描繪的顧相呼風喚雨的樣子不同,顧相似乎從來都是步履匆匆形單影隻。可能是他生性多疑,也可能是他得罪的人無數,就這麼一個人。
    紅色的燙金帖紮得淮都眼睛疼,這些年的確是在杏花塢過得很好,也的確是差一點就忘記了,真的隻差一點點,可是就差了那麼一點就被顧相給瞧出來了。顧相不得不說是個人精。一夜無眠,天破曉的時候他就做了決定,走出房門的時候就看見了溫雅凜,他什麼都還沒說溫雅凜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
    不得不說,這幾年來還是溫雅凜了解他,可是怎麼辦這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溫雅凜。我公孫淮都多謝你收留之恩。”突然男子就起了身,朝他畢恭畢敬地作揖,溫雅凜也不攔著,這麼多年了,這一拜他受得起。抬起頭來看見溫雅凜清貴桀驁的樣子,淮都也不奇怪,“我隻說一句話,若是此次不去,抱憾終生。”
    既然這個人去意已決,他溫雅凜也沒什麼想說的,抬起手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道:“要走就走吧。我會替你辦後事的,不知道你的葬禮能不能收到帛金。走的時候記得關門,今日就不開門了。”
    望著溫雅凜離去的身影,淮都突然覺得如釋重負,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今生能遇上溫雅凜,也算是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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