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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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傳甲痛恨自己被控製,但這次又要令他失望了。他這個出門前還自負滿滿的修行者又一次被控製了,不光如此,這一次,就連他的思想也被控製了。他無法做完整的思考,任何腦部活動都如蒙太奇一樣支離破碎。
羽傳甲的耳畔隻有那種飄搖的“嘀達——”聲,那聲音越來越強,自己的思想也越來越零亂。羽傳甲知道,如果那個發聲物不是要控製這裏的所有人,而是隻針對他一人的話,恐怕他早就沒有任何思想了。他不知道這樣下去究竟會發生什麼,不過,他有一件事卻很肯定,那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鍾表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清晰。羽傳甲突然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那東西好像已經注意到了他,開始調整控製的比例了。這一點是羽傳甲最不願意看到的,然而,他對此卻毫無辦法。
羽傳甲不知道為何自己的修道之途竟會如此艱辛。說實話,他真的有點後悔了。如果當初他沒有做出這種選擇,而是像平常人一樣安心勞作,參加紅衛兵組織或者參加造反兵團,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劉小蝶也許會成為他的妻子,與之甜甜美美的相伴一生。最後,他們再生一、兩個孩子,看著孩子們慢慢長大,自己和心愛的人一起變老,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雖然,羽傳甲知道生活本就是一種束縛,一個人從生下來,一切就被安排好了。學習、工作、戀愛、結婚,像所有人一樣上班回家,回家再上班……最後,你終於被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成了暮色沉沉的老人,看著另一撥年青人笑語歡聲的走了校門。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所有人不都這樣?
如果非要在兩種選擇之間做出區分,那麼,無非是一個繭大,一個繭小;一個繭是被世道織就的,一個繭是自己心甘情願做成的。僅此而已……
“你大爺的!可找到你了。”
一個人的男人的聲音終於打破了空氣中單調的“嘀達——”聲。隨著耳畔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羽傳甲的腦子頓時就清楚了好多。
羽傳甲驚見無邊的霧氣中鑽出來一個人,正是毛驢子魏憲武。
大團大團的墨綠色霧氣隨及包裹了過去,空氣中的“嘀達——”聲越發的急促了,但,卻是針對那人去的。
“你怎麼啦?”
羽傳甲看著包裹著毛驢子的綠霧中閃耀著無數的星星點點,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哎,你大爺的!你不認識我了?怎麼也不放個屁啊?”
毛驢子幹笑著搖了搖羽傳甲的肩膀。
羽傳甲覺得毛驢子同誌周身的“嘀達——”聲更加急促了,他每一舉手投足,那團綠霧就會像被他牽著一樣被動的變幻一下形狀。
“你,你,你真的沒有感到一點不適嗎?”羽傳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迸出了這麼幾個字。
“小羽子,你有病吧?我這不好好的嗎?”
“劉,劉——小——蝶呢?”羽傳甲麵色猙獰,緊張的問道。
“被一個長胡子道士帶走了。”毛驢子傻傻的道:“這件事可怪不得我啊!那人一下子從我的身體裏鑽了出來,嚇了我一大跳。然後,嫂子就被他抱走了。我也不是沒管,不過,我不可能幹得過他……”魏憲武愣愣的道。
“那,那個人就沒有說什麼?”羽傳甲渴求的看著魏憲武。
可是,魏憲武還沒有回答,綠霧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時間啊!怎麼就這麼緊迫呢?真是急死我了。還有,你丫的腦仁怎麼比他媽狗的還簡單啊?是人嗎你?”
二人同時一驚!可那個聲音又沒了。過了半晌,也沒再傳過來一回。不過,此刻,圍著毛驢子的“嘀達——”聲顯得更加急促了。
魏憲武突然叼著指頭言道:“小羽子,你這是跟誰玩呢?怎麼這麼嚇人呐?”
此時此刻,羽傳甲感覺大部分思想又受自己控製了。他不知道那種可怕的東西還會不會再次光臨他的大腦,一道符咒急急出口。
羽傳甲的速度出奇的快,好像在和時間賽跑。隻見,他左手於空中一抹,右手淩空一陣虛點。隨及,一道無比淩厲的掌風猛然擊了出去,口中當下一聲“疾——”。
一件令魏憲武無比驚奇的事發生了。
就在他的耳畔,當下就燃起了一團火,那火焰隻那麼一卷,突然幻化成了無邊的法咒。緊接著,隻聽空中“啊——”的一聲,墨綠色的濃霧突然間一炸就沒了。
“你大爺的,自娛自樂呢吧你?這也太嚇人了!這就是你家古卷上的玩藝?”
羽傳甲也來不及理他,快步追出去四、五十米,其間又祭出了幾道靈符,可那團墨綠的東西哪裏還有什麼影子,早就不見了。
“哎,幹嘛呢你?我可真有點害怕了。能不能先給我解釋一下啊?”魏憲武急急的追了上來,不停的搖著羽傳甲的胳膊。
“難道你就沒長眼睛?那怪物就是你我身邊,你就感覺不到?”
“沒有啊!”魏憲武吃驚的道:“沒什麼東西啊剛才。”
“對了!”羽傳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關切的言道:“剛才你怎麼沒事?它沒有控製你嗎?”
“控製?”
羽傳甲氣得直翻白眼,自語道:“我明白了,像你這種傻X控製起來是比較難。”
魏憲武一付愣頭磕腦的神情,才想再問點什麼。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了過來。羽傳甲一驚,知道是那個女人,忙拉著毛驢子快步朝昨晚寄宿的那家跑去。
當羽傳甲到達婦人家時,院子裏已經站滿了人。村民們也全醒過來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眼前的事。羽傳甲排開人群,不由得眉毛一挑,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人。那人正是他們先前在花生地遇到的那個山民,他竟然就是這家的男主人。
“娃兒她娘!”男主人聲音都變了,發狂的道:“我們的孩子是你殺的?為什麼?為什麼?”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女人此刻早已嚇得神情恍惚,拉著丈夫的手哀聲道:“是娃兒自己衝上來的,不是我想害他……”
女人說著說著竟抱著腦袋尖叫了起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全然像個瘋子。
眾人驚歎憐憫之餘,忙去拉那個不幸的男人,勸他別再說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安撫了這一家子好一會兒,待女人明顯神誌好了一些,才又試探著詢問了一些情況。
原來,殺兒案發生的那一夜,女人想在丈夫回來前把飯菜準備好,自己的愛子又全脫不開身,隻好把他放在櫃上案板旁邊。這樣一來,她也好一邊切菜一邊照看孩子。那孩子雖然平日裏調皮慣了,卻總歸是個孩子,總是看得住的。於是,女人一邊切菜一邊逗著孩子玩,兩頭照看著倒也忙得開。
可是,不幸終於還是發生了……
女人哭泣著講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突然感覺自己的雙手好像不聽使喚了,一直就那麼切啊切,根本停不住了。
更為可怕的是,她的孩子朝案板這邊爬過來了,她清楚的看到,他探著小手,微笑著昂起頭,輕聲的喚著:“阿娘抱我,阿娘抱我…。。”
女人說到這裏,一時間兩眼迷朧、麵色如癡,竟然又要瘋了!
“後來,他終於爬過來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我的刀就是停不下來……”女人突然驚恐的昂起了頭,望著他的丈夫,道:“娃兒一下子撲了上來,那把刀正好也下去。他的頭,頭……啊——”
親娘眼睜睜的看著親子被自己的菜刀跺成了肉餡兒,該是怎樣的心情啊?
眾人有的掩麵而泣,有的上前安撫,但是,從他們的麵容裏,羽傳甲明顯看得出來,那一張張憂傷的麵孔裏,更多是一種心酸與無耐。村民們肯定知道什麼!
“為什麼?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羽傳甲終於忍不住好奇,又開始管閑事了。他忽然把頭轉向了那個男人,一字一頓的道:“先前,我看到你也有過類似的情形,就是前一日的午時,你在地裏幹活也停不下來過,是不是?告訴我,為什麼?”
此刻,男人早已變得失魂落魄、麵色如灰。他呆呆的望著羽傳甲,仿佛是在看著一團空氣,麵無表情。
這裏一定有個外人不知道的大秘密,羽傳甲突然心生寒意,著慌的掃了眾人一眼,大喝道:“你們有人可以告訴我嗎?我知道你們都知道此事,是不是?快說呀……”
村民們的反應更加令羽傳甲意外,他們要麼臉偏向一邊,要麼低頭不語,竟無一人作答。
“老,老,老大!”多福一搖三晃進來了,看樣子好像還沒睡醒似的。“怎,怎,怎麼這麼多,多人呐?”
多福竟然沒有死。羽傳甲吃驚的望著它,也說不好是高興還是奇怪了!
多福才說了這麼一句,突然想起羽傳甲曾經多次告誡它,叫它萬不可在外人麵前說話。所以,馬上就閉了嘴,兩隻眼睛傻了巴嘰的望著屋頂,一付事不關己的神情,好像剛才那幾句話和它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
其實,這次真的不用羽傳甲再為它遮掩什麼了,因為,事實上,此刻根本就沒有半點兒必要了。
屋裏的人包括多福和毛驢子魏憲武在內,竟全在羽傳甲的眼皮底下一下子定格了!
羽傳甲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場麵,怎麼說呢?房子裏的所有活物都在頃刻之間就一動不動了。無論是先前哭泣的,嗟歎的,還是發呆的,悲慟的,都好像瞬間都被冰封了一樣。他們很好的保持了剛才那付表情,就像一個個活雕塑。總之,這個小村落的時間好像一下子停住了。
要說起這一路上,事間奇事羽傳甲也著實見了不少,可就是眼前這種事,不但他從來沒有經曆過。說實話,他就連做夢也未曾夢到過半點。
羽傳甲隻覺後背“嗖嗖——”的冒著涼氣,身體早就抖成一個兒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望著那一張張突然被定住的麵孔,定住的神態,羽傳甲隻覺眼前那幫人竟好像比鬼魅還要可怕上千百倍。
羽傳甲正在不知所措之間,情況突然又發生了戲劇般的變化。定格在五、六秒之後突然間就解除了,大家又恢複了原有的神態,哭得哭,歎得歎,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你們!”羽傳甲失聲道:“剛才你們都怎,怎麼啦?”
眾人齊齊的轉過頭,吃驚的望著羽傳甲,好像看著一個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瘋子。大夥七嘴八舌的道:什麼怎麼啦?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他們竟然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快說!”羽傳甲突然歇斯底裏起來,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你們到底在隱瞞著什麼?說!”
羽傳甲瘋了似的一把揪起方才癱坐在地上的男人,瞪著眼睛道:“現在,你已經失去了親子,還想這樣瞞下去嗎?你難道真不明白,這樣一來還會死更多的人,一個,兩個,三個……是不是這裏所有的人都死了,你才肯告訴我啊?”
“你別再逼他了,他是不會說的。”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了出來,聲音異常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