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外。
    林府位於僻靜處，我們的離開並未引起喧鬧。小老頭抱著我和林府的人道別，另外兩名隨同人員在馬車上等候我們，還有兩名人員各自駕著馬匹先行遠去。
    “林老爺、夫人，珍重。”小老頭恭敬的開口。
    “先生，一路走好，請務必照看好小女。”林煒麟客套的對著小老頭作揖。
    “林老爺請放心。”小老頭點頭示意。
    “我走了。”我看著二娘和權哥哥不舍的揮手。
    “容兒，要照顧好自己，要聽話，知道嗎？”二娘不舍看著我。
    “容兒，我等你回來。”權哥哥亦然。
    “好，等我回來。”我對著他們輕笑應予。
    “小姐，我們走吧。”小老頭小心的帶著我上了馬車。
    我拉開車簾，與眾人揮手道別，直至不見他們的身影。
    “舍不得？那不如我們回去。”
    我回頭，小老頭早已恢複原來的樣子，把腳擱在軟枕上，斜躺著看我。
    “我隻是舍不得二娘和哥哥。”我老實不客氣的把頭枕在他肚子上，“不過能夠得到自由，我覺得很高興。”
    “既然高興，就不應該這樣對待你的恩人吧？”小老頭氣惱的戳著我的小腦袋。
    我不客氣的在他肚子上打滾，“小老頭，你把我戳傻了可怎麼辦啊？”
    “哎呦，本來也不聰明。”小老頭按住我，伸手狠狠的又拍向我的腦袋。
    “哎呀。”我眼泛淚花的看著他，“我一出來，你就欺負我。”
    他又狠狠的拍了一下，“丫頭，敢情好的你沒學，都學這種騙人的玩意去了。
    “哎呀，虐童啊。”我這下是真的眼泛淚花了。
    “真疼啦？”小老爺鬆開我，看到我腦袋上一片紅暈，頓時知道自己下手沒有分寸，老臉一紅，“丫頭，我不是故意的。”
    我捂著腦袋，瞪視著他。
    忽然，他嚴肅的看著我的臉頰，“丫頭，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胡子，“小老頭，你不要轉移話題。說，你戳疼我了，怎麼辦？”
    “你這丫頭，你想怎麼辦？”小老頭無奈的看著我，手指輕輕撫摸著我臉頰的傷口。
    “小老頭，你不要在意，這是我自己傷的。”我鬆開小老頭的胡子，輕鬆的開口。
    雖然當時很疼，但都已經過去了。而且當時如果不是我下定決心這麼做，隻怕我現在都出不了林府的大門。
    看似林煒麟讓我離開是為了我好，其實也不過是因為毀容的女兒已經對他沒有用處，連讓他緬懷我娘親都派不上用場。不然，他不會連我的歸期都不在意，而其他人也全都緘口不提。
    在知道神醫的身份之後，他緩和的神情已經讓所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要把我這個女兒送出去攀這門關係。而對於我的安危，最後也不過隻是對小老頭不痛不癢的囑咐一句。
    原本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否順利離開，隻能努力賭一把。若他對我還有一點父女情分，那我留下也未嚐不可，可如今終於明白，他不過是利用我來尋找娘親的影子，如今影子消失了，我對於他來說，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終究，林煒麟與我之間的親情比紙還薄。
    “丫頭，你看得再通透而不該對自己這麼殘忍的。”小老頭揭開二娘重新為我貼上的傷布，手指劃向我的傷口，指尖自動分泌出汁液滲進我的傷口中。
    小老頭手指移開後，我隻覺得臉頰暖暖的。
    我對著他笑，他卻扭開頭。
    忽然，一陣蝕骨的疼痛傳來。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手捉緊身下的軟墊。待疼痛緩去，我全身汗濕如雨下，身下的軟墊因為我的抓扯和磨蹭，早已皺成一團。
    “小老頭，其實我可以不治傷的，好痛。”我氣若懸絲的對著小老頭微笑。
    “痛你還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小老頭難過的看著我，眼睛紅彤彤的。
    “好，我以後不敢了。你那個大個人可別在我麵前哭鼻子，不然，我可保不準會笑話你的。”我努力想逗小老頭開心，結果自己一笑竟似扯動了傷口。
    好痛。我伸出手想觸碰自己的臉頰，被小老頭製止住。
    “丫頭，它還要恢複，你別動好好休息一會兒。”
    我聽話的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小老頭扶我躺進他懷裏，撩開我臉上的發絲，輕拍著我的肩膀給我唱童謠。
    越過山澗，
    越過山林，
    來到海邊打漁，
    魚兒打不著，
    蝦兒沒見著，
    衣裳，不見了。
    山裏的人參精居然給我唱海邊的童謠。我好笑的沉入夢鄉。
    “丫頭你可總算醒啦。”
    我起身伸個懶腰，身體有一陣酸軟的感覺。
    “小老頭這是哪啊？”
    “你覺得呢？我都說帶你來找林葉了。”小老頭端了杯茶過來給我，“喝了吧，等一下我讓他們給你做點吃的，你都睡了兩天了。”
    “林葉？那個神醫？你還真帶我來找他，你認識他？”我就著小老頭的手小口的喝水潤喉。
    “那老小子曾經借過我幾根胡須，也算有點緣分，現在跟他借個地方借幾個人幫點小忙還是沒有問題的。”小老頭驕傲的撫著自己的胡須。
    “看來我以後不會餓死了，沒錢的時候拔你幾根胡須就好。”我扯過小老頭的胡須，不輕不重的扯著玩。
    “你這丫頭，可別打我胡須的主意。”小老頭一把捉過自己的胡須，氣呼呼的瞪著我。
    “小老頭你放心，我是要孝順你的，怎麼會沒事拔你的胡須呢。”我樂嗬嗬的整個人趴在小老頭身上。
    “孝順我？這還差不多。”小老頭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抱住我就要往外走。
    “哎，小老頭我們幹嘛去啊？”我穩住身形，挑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去找吃的。”小老頭帶著我身形一動，轉瞬便出了門。
    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我還沒來得及捕捉住任何景象，就已經同小老頭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那門緊閉著，朱漆早已掉落。門內不斷飄出的若有若無的味道，對我透出一種致命的吸引。
    我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嚕嚕叫了起來。
    “丫頭，馬上就有好吃的了。”小老頭推開門，帶著我大搖大擺的闖了進去。
    小老頭一打開門，原本門內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怎麼都停下來了？幹活幹活。”小老頭老實不客氣的嚷道。
    廚娘及幫工們聽到話，雖然還是小心的用眼角偷瞄我們，但手中的活計又開始運作起來了。
    小老頭帶著我走過他們身邊，眼睛不斷打量著已經炒好的菜，“丫頭，你喜歡那道菜？”
    我眼花繚亂的看著廚娘他們的鍋鏟舞動，看著最後呈現在她們手裏的每一道美輪美奐的佳肴，“我不知道。”
    “丫頭，看到吃的都傻啦？”小老頭看著我哈哈大笑，順手拿過一塊點心放在我嘴邊，“這是桂花糕，清甜不膩，試試。”
    我聽話的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我嘴中化開，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膩，“真好吃。”
    “當然好吃啦，這可是林葉那老小子最喜歡的點心。”小老頭端過整盤點心放在我懷裏，“喜歡就多吃點。”
    我欣喜的點點頭，吃完小老頭手裏的糕點，自己又捉了一塊吃。
    旁邊的廚娘見我們打算把整盤桂花糕都端走，可急壞了，“林老，你把整盤都端走，讓我可怎麼跟老爺交代啊？”
    “哪還需要交代，直接說我吃了不就得了。”小老頭伸手在鍋盤四周查看，卻一無所獲，“哎，今日沒有做玉清羹嗎？”
    “玉清羹？”我嘴裏塞著桂花糕，疑惑的看著小老頭。
    “是用雪銀魚做成的湯羹，味美養顏，你現在喝正合適。”小老頭到處翻找著，見還是沒有，急了，“那老小子不是每日都會讓你們做一份嗎？是不是你們自己偷喝了？”
    “林老，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怎麼敢偷喝老爺的湯羹。”廚娘急忙開口。
    “那湯羹呢？”小老頭伸手就向廚娘討要，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
    我嬉笑的在他懷裏看熱鬧，也不出聲。反正這樣的事情一定發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然廚娘她們不會雖然樣子顯得為難，但卻並不焦急。
    “在我這裏。”一個聲音從我們身後響起。
    我們回頭一看，是一白衣青年，容貌俊朗，笑容可掬，隻是那一頭白發，披散於身後，雖與他格格不入，卻沒由來的為他增添了幾分滲人的氣勢。
    那青年手中還端著湯羹，挑釁的看著小老頭。
    “老爺。”廚房裏的人輕聲喚道，那青年一揮手，他們便都去忙手中的活計去了。
    原來他就是林葉。除了那一頭白發，似乎也沒有什麼地方特別的。
    “老小子，那湯羹是我要給我家丫頭喝的，識相的給我放下。”小老頭眼睛死盯著林葉手中的湯羹不放。
    “林老，你請我幫忙借了四個人，現在隻帶了兩個人回來，我都還沒跟你算，現在又要搶我的湯羹可就說不過去啦。”林葉把湯羹端至麵前，伸手一揮香氣往我們這邊飄散過來，“真香。”
    “老小子，我那不是請你幫忙，而是要你幫忙。就跟你借四個人還磨磨唧唧的，你又不缺人，真是越活越小氣。”小老頭咬牙切齒的看著他，“再說了，那兩個人是他們自己回來得慢，跟我可沒關係。”
    “我落花鎮到天京府最短也需半月車程，你帶著四人轉瞬離去，卻隻帶兩人回來，餘下那兩人一路就算馬不停蹄也隻能勉強縮短3日。”林葉挑眉看向小老頭，“你若是多跟我借幾個人，隻怕我也借不起。”
    “你……”小老頭看著林葉，一時無語反駁，隻能幹瞪眼。
    小老頭還真是給我找了個遙遠的地方。
    原本我還擔心落腳的地方太近，林煒麟會無事派人找來，現在也不用擔心了。想必他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花心思在我這個“毀容”的女兒身上。
    “那兩個人明明是自行離去，應該是林老爺你有心安排他們去做別的事情吧？怎麼這會倒成了小老頭的不是了。”我慢悠悠的開口，輕拍小老頭的胸口讓他消氣。
    “對呀，老小子就知道你又坑騙我。”小老頭拿過一塊桂花糕放入自己嘴中，津津有味的咀嚼。
    “林老就是為了你這伶牙俐齒的小娃？”林葉饒有興趣的打量我，“除了好看點，伶牙俐齒點，也沒什麼特別的。”
    “彼此彼此。”我把最後一塊桂花糕遞至小老頭嘴裏。
    “哈哈，你這小娃倒是老實不客氣。”林葉把手中的湯羹遞給我，“做我義女勉強也算可以。”
    既然人家都說我不客氣了，我也不扭捏，端過湯羹，細飲至盡。湯羹的味道確實不錯，配上我嘴裏還未散去的桂花糕味道，剛好相得益彰。
    “我家丫頭什麼時候答應做你義女了？”小老頭不滿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