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夜之後，小老頭就不見蹤影了，雖然知道他總會回來找我的，但這不靠譜的勁頭也是讓我倍感無奈。
    趁著這段時間，我讓小春帶著我熟悉了一下林府的環境。
    林府蠻大的，景色怡人，裝潢跟個公園似的，格局又有古典園林獨到的風格，花草裝飾都非常的雅致，可以看出主人家的用心。
    不管主人家是真風雅還是裝風雅，這林府倒是蠻對我眼光的。
    這幾天下來，我也總算明白，為什麼很少人知道林府六小姐的存在。
    林府人雖多，我能去的地方卻很有限，很多地方我剛要踏足，就被小春攔住了。小春的意思是，那些地方我還小，不適宜去。我看了一眼，都是花園、書房、會客廳等人流較密集的地方。
    偶爾我們在路上遇到幾個小丫頭之類的，小春也沒有特別表明我的身份，大家都以為我是小春親戚家小孩之類的，嬉笑著逗弄我幾句也就離開了。
    我能夠明白小春保護我的心思，樹大招風，既然本來就不受寵，低調點總是好的。
    我既然從來沒在大家麵前露過麵，又沒有人特別關注我，那不為他人所知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我那三娘又是怎麼回事？不但知道我的存在，還蓄意謀害我。
    我小手拉著小春的大手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休息，“姐姐，你看，大家都不認得我，為什麼三娘會認得玉容呢？”
    小春摸摸我的小腦袋，嗔怪的笑道，“小姐你現在的問題可是越來越多了。”
    “好姐姐，你就告訴玉容嘛。”我撒嬌的搖著小春的手臂。
    “小姐，夫人生前交代過，不想你在府上被人欺負，讓我和福嬸盡量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們都是盡可能瞞著的，可是小姐你越來越像夫人，周圍的人盯著你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擔心被發現，就在你臉上抹了一點粉料，遮掩了你的相貌，好不被人發現。”小春神情略帶憂傷，卻強露出一絲笑容。
    原來在我臉上抹了東西，難怪每天早上都要搗騰那麼久。娘親也算用心良苦，福嬸和小春為了我每天過得也不容易。
    “本來一直相安無事。我和福嬸打算等小姐你稍大一些，再把你帶到老爺麵前，衝著老爺對夫人的感情怎麼也會給小姐你找戶好人家的。沒想到之前小姐你在院裏玩水的時候剛好被三夫人看到了，當時小姐你臉上的粉被水衝掉了大半，三夫人一看到你就猜到了你的身份。”說到三夫人，小春語氣便有點氣憤，“那三夫人也是一肚子的壞水，也不跟老爺說你的事情，對外就當你不存在。要不是擔心小姐你現在這麼小，我們怕你被別人暗算，都想現在就帶你去見老爺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雖然娘親不待見我那爹，但我爹對娘親還是存有情分的。如今我不露麵也已經招人嫉妒，這是非之地我還是暫時躲一躲的好。
    小春見我一副思索的神情，把我往她懷裏一摟，輕聲說道，“小姐，你還小，很多事情我說了你也不懂。你隻要知道我和福嬸會護著你的就好。”
    其實我都懂。我小手拍拍小春的肩頭，朗聲安撫，“姐姐，我有你們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怕。”
    回到我的小院內，福嬸已經準備一桌菜等著我們了。她一邊嗔怪我們那麼晚回去，一邊怕我餓著的緊忙給我布菜。
    菜色很簡單，但勝在福嬸的廚藝和用心，每道菜都很精致，就為了吸引我這個“小孩”多吃一點。
    一桌上，我們三人其樂融融的。對於我來說，在這個地方她們才是我的家人，也隻有她們會真心對我好。
    吃完之後，小春去收拾碗筷。福嬸開始滔滔不絕的跟我講述娘親年輕時候的事情，這是我們每天飯後必備的節目。
    “哎呦，上次我們說到夫人……”
    娘親本名莫情，沒想到竟和我以前的名字一樣，果然我們的緣分不淺。
    娘親家雖然不富裕，但也算小康。家裏就娘親和外公外婆相依為命，老人家年邁，家裏的重擔就落在娘親一人身上。娘親也不嫌苦累，把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又憑借著自己刺繡的手藝存下了一點積蓄。這小日子過得很美滿。
    後來因為娘親商業頭腦好，想擴大銷路，就外出了一段時間。這個期間，娘親遇到了福嬸和小春，她們各自遭遇了一些變故，娘親幫助了她們，看到她們無依無靠的，就都留在了身邊。
    聽福嬸說，娘親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人一聲不吭的離開了，後來再也沒有出現。福嬸見過他幾次，後來他走了，福嬸和娘親一起回了老家，就再也沒聽娘親說過那人。
    可憐娘親在回老家的時候遇到了林煒麟，也就是我爹，被人家看上了。本來娘親也是不願嫁的，偏巧外公重病，有一味藥很稀少，娘親托了很多關係也沒找到，結果爹那裏居然找到了，最後為了那味藥，娘親便答應了與爹成親。
    “哎呦，可憐夫人過來兩年後，老太爺因為身體虛弱走了，老夫人傷心過度人也沒了。”福嬸說到這裏眼圈都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拍拍福嬸的背，想安慰卻不知該說點什麼。
    “哎呦，我沒事，瞧我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害臊，居然在你這小不點麵前哭鼻子。”說完，福嬸用袖子抹了一下臉，還不忘刮一下我的鼻子。
    我嬉笑著閃躲，福嬸又湊過來撓我癢癢。我看到角落小春過來，立馬喊道，“哈哈，姐姐，哈，快來救我。”
    小春也不急，慢悠悠的過來，也不阻止福嬸，就坐在一旁看著我們。
    “姐姐，哈哈，你是壞人，你不幫我，哈……”一看沒轍了，我向福嬸討饒道，“奶，奶娘，我肚子都疼了，你就饒了我吧。”
    “哎呦，早開口不就好了，哈哈。”福嬸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鬱悶的瞪了她們一眼，“就知道欺負小孩。”
    她們一聽，在一旁哈哈大笑。
    寡不敵眾，我也不和她們計較。“福嬸，我娘喜歡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啊？”
    “哎呦，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隻聽到那個時候夫人叫他善。我的小祖宗，你可別總是提他的事情，要是被別人聽到了，還指不定怎麼說呢。”福嬸一臉“凶惡”的恐嚇我。
    “哎呦，我知道了。”我學著福嬸說話的樣子，說完立刻嬉笑著躲到了小春身後。
    我覺得娘親心裏一定放不下那個人，不然留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不會是這個：一塊烏木牌，正麵雕刻著一隻鷹，背麵明顯的刻著一個“善”字。
    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已經給了信物，卻還要離開我娘親？
    “哎呦，丫頭片子還學我說話。”福嬸說著就要過來抓我，隻是臉上滿是笑意實在沒有威懾力。
    “姐姐，你看，福嬸連小姐都不叫了，叫我丫頭片子呢。”我一邊衝著小春撒嬌，一邊拉著她給我當擋箭牌。
    小春一邊護著我，一邊笑個不停，“福嬸，你說不過我們家小姐的，還是算了吧。”
    “就是就是。”我立馬探頭應和，結果一個不小心被福嬸抓住了。
    她抱住我，也是哈哈笑個不停，隻是喘氣聲也很明顯，看來是累了。“哎呦，我們家玉丫頭啊。”
    滿屋溫情，比之那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這才是我所向往的。
    原本我就是孤兒，對於拋棄自己的人，雖然不恨，但怎樣都覺得沒有養育自己的人來得重要。
    夜晚，我躺在榻上，輾轉反側。
    如今我還年幼，最好是離開一段時間，不然就憑著三娘敢推我下湖的情況來看，我一旦被其他人發現，隻怕逃不過就是一死。更何況福嬸和小春位卑權輕，又要照顧我，已經相當勉強了。
    隻是，我得怎麼離開？又要以怎樣的身份回來呢？
    要是小老頭在的話，或許一切都好辦多了。隻是這小老頭雖然答應不會留下我一個人，但也沒告訴我，要如何聯係他。
    我閉上眼睛，手心撫上胸口，紫晶，你能讓小老頭來找我嗎？
    夜深，人靜。
    “怎麼一回事？太嚇人了。”
    “我們去看看吧。”
    “我不敢看。”
    “去看看嘛，難得能見到呢。”
    怎麼一回事？我用被子捂住腦袋，但還是阻止不了聲音傳入我耳內。
    上次之後，我就提醒福嬸和小春不要早上喚我起床。本來我起床時間也不會晚，連早飯都不耽誤，隻是入睡時間不穩定，如若不是自然醒，起身時便顯得特別煩悶。
    這幾日，福嬸她們早上都沒有吵過我，說話都會壓低聲音。這會兒，外麵這麼吵，不會是出事了吧？
    我睜開眼睛，深呼吸，拖著沉重的身子來到梳妝台前，拿起桌上的木梳，輕輕的梳理自己的頭發。古代人真會保養頭發，頭發又黑又長。我隨意的紮了個馬尾，係上紅繩，便不搭理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每日我還沒緩過神，小春已經在我臉上抹了粉，我都沒仔細看過自己。不是說我很好看嗎？我也得好好看看才行。
    我爬上椅子，蹲坐著看著桌麵上的鏡子。
    銅鏡中朦朧的映出一個小女娃的樣子，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眉眼間似笑非笑，雖少了份小孩的天真爛漫，卻多了份神秘的魅惑可人，紮著簡單的馬尾，讓人一看便說不出的喜愛。
    本來我以為小春的相貌就算好的，如今再看看自己，真是有過之無不及。再過幾年，隻怕那三娘的相貌也得比不上我，難怪福嬸和小春一直對我的相貌讚譽有加。
    這麼小就長成這樣，真是想太平都難。好在小春聰明，知道給我抹點粉在臉上。
    我歎口氣，拿過小春放桌上的粉往自己臉上抹。那粉呈灰黑色，我本來膚色偏白，抹上之後便恢複了常人的膚色，還顯得有點灰頭土臉的。雖然還是很可愛，但已經不會吸引他人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
    化好妝，我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換上，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