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後的豎日。
    封渝如往常一樣在林裏的石座上打坐，正午的日光透過散竹撒在了他的身上，給他鍍了一層金光，融化了他的冰冷，黑發如墨，俊容如畫，一切看起來他美得是那樣不真實。而這片刻的寧靜任誰也不想打破。
    “師父……”靠在竹屋窗邊一直看著封渝打坐很久的小孩咬了咬下唇，終於還是忍不住出了竹屋，躡手躡腳地走到封渝麵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封渝聽見小孩糯糯的聲音皺了皺眉，冷聲道：“何事……”“師父…您還尚未賜弟子道名呢…”小孩站在封渝麵前揪著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的說，其實他很害怕，因為他並沒有靈根但現在卻來找師父請求道名，他怕師父不理會他，甚至以為他貪得無厭，從而不要他這個廢物徒弟了。心裏這麼想著，小孩揪著衣角的手不禁用力了許些，指尖已經微微泛白。
    “紀川。”封渝並未睜開雙眼，隨口回了一句，接著繼續打坐。
    “謝師父賜名…弟子告退…”紀川聽出封渝的敷衍，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才小聲謝過封渝賜名，但嘴角卻不介意的勾起。見封渝沒有任何教導他的意思，隻是獨自打坐，自己也隻好回了竹屋。
    封渝沒有教導他任何關於修煉的基礎知識，他現在對於修煉一竅不通，心裏充滿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他已經打擾過師父一次了，也不敢有第二次了。現在他什麼事都做不了，隻能坐在石凳上發呆。
    紀川坐在石凳上托著下巴，腦海裏回想起方才的畫麵，不禁想：
    師父生得好俊美啊…如同畫中仙一般，修仙的人都是如此這般的嗎？都如師父這樣宛若神詆……若是我能修仙該多好啊…
    想到這，紀川雙眼暗淡下來，他可能一輩子都不能修仙吧。隨即便深歎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紀川你可要爭氣啊！現在可不能垂頭喪氣的！微微勾起嘴角，不自覺地呢喃道：“紀川…”眼裏多了一點笑意。
    他第一次有了名字，哪怕隻是師父敷衍隨意取的也讓他異常開心，出生於大染缸一般的林家中，是他的不幸，因為縱使是嫡係，但也由於天生不能習武，體質薄弱，而成了被家族拋棄成為無用的棄子，家族裏競爭那麼大，誰也容不下他這個廢物，他連生存都頗不容易。
    他也經常遭人欺負，那些所謂的長老們就算親眼目睹自己被打，也不過隻是勸阻幾句便不聞不問了，任由那些弟子來欺負他，如果他去告狀的話，紀川搖了搖頭，那下場隻會更慘…
    他真的非常渴望自己能夠強大，他實在是不想再被人欺負了，連昨日來測試的時候都是那些弟子為了羞辱他才把他帶來的，隻不過沒有料想到他如此的幸運，讓師父收了他為徒。師父能收他為徒，盡管可能是不情願的他也知足了，畢竟誰會願意收一個不能修仙的弟子做徒弟呢？
    不知不覺間，紀川想了很多，才第一天，也不急，以後會有時間的！封渝這樣想著，由於來時的緊張讓他精神緊繃，現在放鬆下來便靠著床邊緩緩的入睡了。
    ·····
    封渝打坐完之後想起自己還收了個徒弟，離開石座便靠近門口，推門走了進來，看著紀川睡著時恬靜的小臉，封渝沉默片刻，上前走去，道：“起來。”
    “啊？！”紀川一向淺眠，封渝的聲音讓他一下子猛地驚醒，驚訝的看著同樣也在看著他的封渝，站起身來，慌忙地開口：“師父您怎麼進來了您不是……”“隨吾來。”紀川話音未落便被封渝打斷。封渝督了紀川一眼，往外走去。紀川眼睛一亮，臉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擴大，朗聲道：“好！師父”隨即跟了上去。
    師父這是要…教我修煉了嗎？紀川開心的想著，腳步也歡快的跑著。
    紀川跟著封渝走了很久，中途穿過一片片散竹林，然而前方的路似沒有盡頭一般，一眼望去看不到邊境。沒想到藥王峰這麼大啊…紀川心裏低頭邊走邊想著，過了良久紀川發覺不對勁，抬頭才驚覺自己早已不在藥王峰，而是在一個四周滿是迷霧，伸手不見五指的神秘空間。
    紀川頓時四處張望，發覺不見封渝的蹤影，不安的大喊：“師父！！師父您在哪裏啊？師父？！”然而空蕩蕩的空間裏餘留的隻有他自己的回音罷了。紀川一個人呆在這未知的空間裏，額頭漸漸冒出冷汗，紀川又喊了幾聲，空蕩蕩地空間裏仍舊沒有人回應他。紀川低下眼簾，反咬著嘴唇，心裏默念著，要冷靜，要冷靜，現在還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危險，不能貿然出動。
    紀川呆在原地不動半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著周圍良久，發現四周根本就無任何事物之後，紀川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伸出腳踏在地上，周圍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紀川這才才鬆了一口氣，但仍帶著警惕地往前走去。
    “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廢物啊！連我都有個雜靈根，怎麼你就是個無靈根啊你！原以為可以從此過上好日子，你怎麼這麼沒用啊你！虧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來！”一陣尖銳的女聲從前方傳來，紀川瞳孔微縮，瞪大眼睛，這個聲音！不由分說立馬撒腿向前跑去。
    而前方模糊的場景也逐漸清晰起來，紀川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的看著。
    簡陋破爛的屋子搖搖欲墜，仿佛一推就倒，屋子裏麵有一個身體微微發福的中年婦女，此時她正扯著一個幼童的頭發。紀川看著這熟悉的場景，麵色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那個小孩頭發亂糟糟的，臉蛋上也滿是黑泥讓人看不清楚樣貌，身上隻著一件肮髒的單薄的衣裳，裸露出的皮膚上滿是疤痕，縱橫交錯，令人心驚，但小孩的眼睛卻異常漂亮，眼眶此時紅紅的，清澈的眼睛不斷地湧出淚水，稚嫩的小臉布滿淚痕，青紫的小手揪著中年婦女的衣擺，嘴裏不停地求饒：“娘…不要打我了…。我好痛…。對不起…。。”小孩抱著頭，斷斷續續的念著，看起來非常可憐，但中年婦女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小孩，用腳重重地踢了下小孩的腹部，放開他的頭發嫌棄地看了一眼，小孩幹裂的嘴唇變得蒼白，手顫抖地捂住腹部，整個身體蜷縮起來。
    而中年婦女則轉身去拿了一根粗壯的柳條，柳條被緊握在中年婦女手中。中年婦女高舉柳條毫不留情地抽在小孩裸露的胳膊上，厲聲吼道：“你這廢物！你怎麼不去死啊？！廢物！廢物！廢物！”中年婦女眼神狠毒地看著小孩，下手也越來越重。小孩躺在地上低低地咽嗚，身子因疼痛劇烈地顫抖著。
    若是這場景讓外人看了去，肯定想不到這個惡毒的女人是這個孩子的親生母親。
    紀川忍不住大吼：“你給我住手！！”語罷便上前阻止中年婦女的動作，大步向前推開婦女，婦女對紀川的怒吼不予理會繼續抽打著小孩，紀川用力一推身體卻直徑穿過婦女，紀川頓時瞪大雙眼，他居然碰不到她！
    紀川身體傾斜，狼狽地倒在地上，回頭楞楞地看著中年婦女，而婦女仍然在鞭打著小孩，小孩也縮在地上低低哭泣，看著這個令紀川想起遠久往事的場景，紀川心理防線瞬間崩塌，雙手捂住眼睛不讓自己看，就像是在逃避什麼一樣，嘴裏也呢喃出聲，不要這樣了…不要再這樣了…。聲音漸漸梗咽，但鞭打還在繼續，嗬斥聲，哭泣聲交織回響在這空間，也回蕩在紀川的心裏。
    “嗬…這樣就堅持不住了麼…。。”空間裏一道男聲輕哼出聲，封渝站在暗處麵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地上哭泣的紀川，嘴唇輕啟：“我可不需要一個懦弱的徒弟…”
    然紀川卻聽不到，隻是躺在地上。漸漸的哭聲沒有了，但紀川卻仍舊沒有起身，看樣子是陷入了昏迷。
    轉身出了空間，封渝獨自一人豎立在林中，竹林似散著清香，竹葉飄落下來，封渝伸手拿過竹葉放在鼻尖輕嗅，睜看眼看著不遠處的空地，停留片刻才轉身離去，單薄的竹葉隨風飄散，空中隻餘一聲歎息。
    “心魔不製，怎做吾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