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中年男人拍案而起，難以置信地瞪著對麵的青年，“你瘋了嗎？！你這樣做會害死我們的！”
    寬大的會議室裏，利貝茲家族的重要人物們齊聚一堂，在長長的會議桌兩邊坐成涇渭分明的兩排。靠窗的一邊通常被認為是家族裏的“鴿派”，靠門的一邊則是更加激進的“鷹派”。但今天，形勢顯然逆轉了過來。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向被人詬病過於軟弱的托尼·利貝茲，竟然會在昨天夜裏一聲不吭地帶人血洗了整個布亞諾家族。
    “托尼，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另一個中年男人敲著桌子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氣憤，他那戴著碩大戒指的左手在明顯地顫抖。
    “我知道。”
    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托尼·利貝茲平靜地回答：“這是一場戰爭。”
    他甚至對著眾人微微笑了一下。
    比起那句可怕的宣言，這位一向被視為溫順小貓的小少爺那出乎尋常的冷靜表現更像是投向眾人的一枚重磅炸彈，讓整個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這一次，托尼真的笑了起來。
    “怎麼了？”他環顧四周，“我還以為你們會鼓掌叫好呢。”
    坐在他對麵的幾人麵麵相覷，同時感到後背躥起了一陣惡寒。
    那以往被他們認為過於怯懦的溫和語氣，在此時聽來簡直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托尼！”
    喬治·利貝茲嚴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對他搖了搖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喬治·利貝茲的弟弟，保羅·利貝茲首先反應過來，“你知道這件事卻瞞著我們，是這樣嗎？喬治？”
    “坦白說，我剛開始時也和你們一樣吃驚。”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托尼看了一眼他的父親，接著將目光轉向前方，逐一掃過桌子對麵的每一張臉。他們都是利貝茲家族的骨幹，是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是值得信賴的對象——至少本該是這樣。
    “對布亞諾的突襲是我決定的。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如果一一通知各位就會錯過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還請大家務必原諒我的任性。至於襲擊布亞諾的理由，我想各位都很清楚吧？”
    “……惡魔之眼嗎？”
    “你真的拿到手了？！”
    托尼搖了搖頭：“不幸的是，還沒有。但我得到了一樣或許比惡魔之眼更重要的東西——”
    他頓了頓，看著麵前的一張張臉孔浮現出各式各樣的表情：有懷疑、有困惑、有驚愕、有譏諷……唯獨沒有期待。他們是他的家人，是他父親的左膀右臂。可比起勝利的消息來，他們顯然更願意看到他失敗。
    窗外陽光燦爛，歡快的鳥鳴和風刮過樹梢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猶如一首生機盎然的圓舞曲。可在這個巨大的會議室裏，厚重的窗簾遮擋了一切，隻剩下寒冷的陰暗與惡意。
    他突然無比想念起一個人。
    “到底是什麼東西？”
    托尼慢慢地將視線轉向他的叔叔保羅，那從未有過的冷漠眼神令後者吃了一驚。
    “它是所有秘密的集合，是解開謎題的關鍵，是能使我們的家族變得更加強大的武器——一件產自托雷托·布亞諾之手的仿製品。”
    “仿製品？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托雷托除了愛好收藏之外，還喜歡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到手的，但他似乎的確接觸過弗朗家族的秘密技術，並且以此為藍本成功地造出了一件奇妙的武器。”
    “武器？”
    “對。我親眼見他使用過一次，威力相當驚人……而且我相信這件仿製品的真正威力遠遠不止這麼一點。遺憾的是，托雷托的武器似乎並不穩定，就連他本人也無法自由地操控。他把它當做最後的賭注，最終卻還是輸給了命運。”
    “哼，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說他的武器無法使用，誰知道這是不是你隨便找件東西來搪塞我們的借口？”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你相不相信我並不重要，保羅叔叔。實際上，我今天邀請各位來的目的隻有一個。”
    “你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卻想要求整個家族的人為你擦屁股？沒門——”
    “不。”
    托尼搖了搖頭打斷他：“我今天邀請各位前來，是想告訴你們：不論你們願意與否，戰爭已經開始了，而我沒有要輸的打算。如果有任何人打算臨陣脫逃或者妨礙我——我不會手下留情。”
    他站起來，雙手撐住桌麵，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麵前的反對者。從窗簾的縫隙間漏出的一道陽光恰巧出現在他背後，將他的身影整個都包裹了起來。托尼·利貝茲就像沐浴在了不可思議的聖光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令人畏懼的距離感。
    坐在主位上的喬治·利貝茲讚賞地瞥了他一眼。和其他人一樣，他並不看好自己這個過於溫柔的小兒子。但現在，他感覺得到在托尼身上正在發生一場蛻變。
    “啊，對了。”
    托尼輕巧地說，臉上浮起一個近乎甜蜜的溫柔笑容，眼神卻冷酷得像南極海下最堅硬的冰山。
    “這一次克裏斯是我的盟友。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任性起來有多危險……所以這段時間請你們誰都不要靠近我的別墅，更不要去招惹他，好嗎？”
    說完，利貝茲家的小少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
    當托尼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之後，偌大的會議室裏突然發出了“砰”的一聲。
    “這算什麼！”保羅·利貝茲激動得連臉頰都漲得通紅，“那個托尼……真是太不像話了！”
    坐在喬治·利貝茲右手邊第三個位置的年輕人發出一聲輕笑：“我倒是覺得挺不錯……他終於開始有點利貝茲的樣子了，不是嗎？”
    “即使如此，他也不該貿然襲擊布亞諾。”坐在年輕人對麵的另一個人說，“這是對光榮聯盟赤裸裸的挑釁……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我不認為現在加入戰局是個明智的選擇。塞西爾·弗朗是個狡猾又狠毒的女人，看看她當年對我們做了什麼？我懷疑老弗朗的秘密早就隨著他的死一起埋進墳墓了。現在，塞西爾·弗朗手裏根本沒有任何底牌，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靠虛張聲勢就能換取光榮聯盟3年的保護？你太低估我們的對手了。如果沒有切實從塞西爾·弗朗手裏得到些什麼東西，諾瓦克不可能留她活到現在。”
    “誰知道呢？”有人發出一聲冷笑，“巴塞洛繆·諾瓦克畢竟還年輕，也許‘西海岸的百合花’用她那張漂亮又惹人憐愛的小臉蛋徹底迷住了他。”
    西蒙·利貝茲聳了聳肩：“你非要這麼想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行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喬治·利貝茲終於發話，那威嚴的嗓音讓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事到如今再喋喋不休地討論這些也已經沒有意義。正如托尼所說，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們利貝茲家的人不會逃避，即使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是我們的榮耀，也是我們不會被打敗的原因。現在，讓我們開始行動起來吧！西蒙，你去召集所有和我們同盟的家族首領，我想是時候討論一下作戰方案了。”
    “說到盟友——”
    坐在西蒙左手邊位置，看上去頗為安靜的青年突然輕聲地開了口，唇邊揚起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微笑。
    “托尼的那個小夥伴該怎麼處理？從好的方麵來說，他的確會是一個強大的戰力。但就一場戰爭而言……也會是最致命的變數。”
    “那正是你的任務，克裏斯蒂安。”
    利貝茲家族的首領望著自己最心愛的長子，不帶感情的冷酷嗓音就像是冬天凝結在樹梢上堅硬的冰棱。
    “盯緊他。等這件事一結束，立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