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成蕭翻了座山，走進葫蘆廟。
    那隻會吐水的石龜作為文物被重重保護起來，但是它已經不再吐水了。
    當年葫蘆廟唯一一位僧人如今還在，算算如今也有70多歲了。他像一隻蝦佝僂著身子，麵容臒瘦，白色眉毛耷拉地垂下來，穿著一身舊僧服，寬袍大袖，格外仙風道骨。因為患有白內障的緣故，長時間戴著一副墨鏡，有種舊俗與風尚的古怪矛盾感。
    成蕭在要他做早課的時候蹲在他麵前，老僧緩緩伸出一隻枯瘦的發顫的手，啪地一巴掌拍到他頭上。
    成蕭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我靠！”
    老僧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非禮勿言。”
    成蕭怒而轉身。
    老僧嘿嘿笑了一下。
    木魚聲聲清鳴，伴隨含糊的誦經聲，清晨的沁人山風，樹葉沙沙作響。這座寺廟像一隻古老的風鈴，高懸在山巔，俯瞰雲卷雲舒，眾生百態。
    成蕭心境寧靜地坐在一邊。
    等老僧做完早課，他拿出陪了他許多年的小木盒，打開盒子露出一串古舊的佛珠，把它塞到老僧手裏。
    老僧疑惑地摸了摸。
    成蕭撓撓頭：“當時年紀小不懂事……”
    老僧微微一笑：“為何歸還？”
    成蕭道：“因為如今已經找到我自己的護身符，所以物歸原主。”
    老僧笑著點頭：“也好，也好。那便還我罷。”
    他把遺失多年的佛珠串在手腕上，顫巍巍地站起身，推開成蕭想要攙扶的雙手，在樹下四平八穩地練起五禽戲。
    “你要不要學？”
    “好啊！”
    成蕭慢騰騰地走在山路上。姥姥的墳就在不遠處。他繞過一片枇杷林，走到那兒。墳頭有祭拜的痕跡，新草長了一茬。成蕭蹲下身把周邊的雜草都拔了，在墳前坐下來。
    他對他姥姥說：“我給你看我愛人，你別生氣啊。”
    他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一張照片放到墳前：“哪，這個人，長得帥吧！他叫衛元封，他很照顧我。我愛他。”
    成蕭回到酒店已經傍晚了，衛元封對他不打招呼就出門在外頭胡鬧一天都不接電話的行為感到十分憤怒，打定主意不理他。
    成蕭哄了半天，又簽訂不平等條約，才換回衛元封展顏。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成蕭想他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他已把把小時候欠村裏的用來讀書的債務還幹淨，去了一個心病。這個家鄉和他記憶中的村莊差太多，人事物已經麵目全非。
    從上車開始，衛元封就覺得成蕭情緒有點低落，他偷偷看了好幾眼。成蕭扒著玻璃，有點蔫巴巴的。
    “在想什麼？”衛元封抱住成蕭的腰，把頭輕輕放在他肩膀上。
    成蕭搖搖頭：“沒想什麼。”
    衛元封的臉一碰到他的脖子就感覺不對勁，連忙用手試了試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成蕭哦了一下，把手覆在臉上，不知是他的手和臉都很熱的緣故，他是覺得沒什麼事。
    衛元封生氣：“哦什麼哦！叫你昨天一大早就出門，著涼了現在！”
    他叫司機：“轉去醫院。”
    成蕭把臉貼到他臉上，果然發覺自己有點熱，衛元封的皮膚涼涼的很舒服，他忍不住多蹭了兩下。
    衛元封翻出一瓶水：“先喝點水。感覺難受嗎？”
    成蕭喝了幾口水：“沒事，別擔心，我身體棒棒噠。”
    衛元封最聽不得的就是他的身子骨，默不作聲地把人埋到自己懷裏，親了親烏黑柔順的頭發：“先靠一會，馬上就到醫院了。”
    “哦~~”
    成蕭撐著眼睛，不一會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到醫院門口，衛元封把人抱起，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走進去。
    醫生診斷之後說：“隻是低燒，不要緊，開點退燒藥，讓病人多喝水很快就好了。”
    衛元封道：“他以前吃過苦，身子虧得厲害，有什麼補救的法子嗎？”
    他現在養成一個習慣，沒遇到一個醫生都要問這個問題，就像在景點上刻寫：“衛元封到此一遊”一樣。明明知道無用，還是忍不住去做。
    果然醫生說的話都大同小異：“隻能慢慢休養。”
    衛元封抱著吃過藥後昏昏欲睡的成蕭，親了親他的嘴角。
    “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