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都出去了，樂正靜臉上的笑立即淡了下來，將眼裏含滿淚水的小狐狸放在了皇帝的床上。
    “她怎麼了？”袁謹之端著水問。
    樂正靜道：“穆穆是靈妖，是沒有殺過生的妖怪，在這種血腥氣濃鬱的地方會很難受。”
    袁謹之沒有表現出對靈妖的好奇，反而是有些遲疑的問：“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這些是不是應該隱瞞的嗎？”
    “你又不是需要隱瞞的人。”樂正靜脫口而出。
    袁謹之愣了愣，然後裂開嘴笑了笑。
    樂正靜晃了晃眼睛，暗自唾棄了一聲妖孽。
    “把水放床上吧。”
    袁謹之依言把水盆放在了床上。
    樂正靜突然湊上前，輕輕的把皇上的下巴拿捏住，讓其張開嘴，樂正靜仔細看了看，有些可惜的道，“我能解毒，但是皇上的身體已經敗壞了，我隻能讓他一口氣吊上一兩年。”
    袁謹之頓了下，一時間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感覺。
    複雜……嗎？
    倒也不是，隻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像是聽到了個再平常不過的消息，於是袁謹之平平談談的“哦”了聲，再樂正靜剛好轉過頭來的時候又加了句，“一兩年已經很好了，畢竟算是偷來的壽命。”
    樂正靜點點頭，又把頭轉了回去。
    樂正靜學的是醫術，但是人間的醫術是不能醫治靈毒的，所以樂正靜決定繼續用自己的靈芝血來吊皇帝一口氣。
    樂正靜伸手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一會，然後果斷下口咬了下去。
    袁謹之眨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著樂正靜淡定的將手指上冒出的血液滴在了那盆水裏，明明隻有一滴，偏偏將整盆水染成了清透的紅色，袁謹之來不及驚訝，一個跨步上前握住了樂正靜冒著血滴的手指，剛想說些什麼，樂正靜卻把手抽了出來，向下遞過去。
    袁謹之順著樂正靜的手指看過去，小小白白一團的小狐狸昏昏沉沉的伸著爪子在空中胡亂的抓著，眯起來的大眼睛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渴求。
    樂正靜將手指伸了過去，小狐狸的爪子抓住了香味來源，立刻送到了嘴裏。
    袁謹之倒吸口涼氣，忙伸手想將樂正靜的手拿出來，樂正靜卻伸過頭，抵在了袁謹之的額頭上，一瞬間，兩人的距離無限接近，袁謹之驚訝的瞪大眼，幾乎可以感覺到樂正靜的鼻息呼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不用阻止，這是我對她的補償。”樂正靜輕聲道，眼中快速閃過了一絲愧疚。
    袁謹之看著他沒說話。
    樂正靜退開了一步，尷尬笑道，“放心啦，就幾滴血而已。”
    袁謹之還是看著他，樂正靜收起了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哄鬧脾氣的孩子。
    半響，袁謹之悶悶的開口，“你可以把手收回來了嗎？”
    樂正靜一愣，哭笑不得的把手收了回來，小狐狸滿足的咂咂嘴，昏睡了過去。
    袁謹之這才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看水盆的紅水，有些遲疑的開口，“你的血……”
    樂正靜看了看他，伸出那隻本被咬破的手指送到了袁謹之的麵前，袁謹之抬眼一看，愣了。
    那白皙的手上哪來的的傷口，袁謹之下意識伸手抓起樂正靜的手仔細看看，發現確實沒有了傷口。
    樂正靜笑著拍拍袁謹之的手背，示意袁謹之把手鬆開。
    袁謹之鬆開手。
    樂正靜道：“我的血液是靈藥，有很多功效的。”
    袁謹之皺眉，“可那也不能這麼胡亂用。”
    “嗯。”樂正靜笑著點頭同意，然後低頭把稀釋開的血水用茶杯裝上。
    袁謹之幫忙，突然問了句，“你那血，對自己有害嗎？”
    樂正靜一頓，笑開了，“怎麼會有是，這可是好事兒，想死都難。”
    袁謹之悄悄鬆了口氣，安心的看著樂正靜把稀釋開的血水喂進了皇帝的嘴裏。
    袁謹之看著，慢慢的驚訝的瞪大眼。
    隻見隨著血水的減少，皇帝的臉色以顯而易見的速度變好，本蒼白的臉變的紅潤，淺淺的呼吸也變的順暢和穩定。
    袁謹之不可思議的看了眼樂正靜。
    樂正靜被袁謹之的表情逗笑了，“你們是人類，當然效果會比較明顯。”
    ……這效果也太好了，袁謹之抽抽嘴角，看了眼像是睡著了的皇帝。
    樂正靜將剩下的血水收回了芥子空間，對袁謹之道，“讓他們進來吧。”
    袁謹之點頭，去打開了門。
    門口眾人一個沒少，大概是沒去早朝。
    大臣們本有些不耐煩了，見著袁謹之出來，眼睛一亮，“皇上怎麼樣？”
    袁謹之看了眼安靜站著的袁致之，“父皇已經好了，現在正在睡覺。大皇兄要不要去看看？”
    袁致之臉色一變，但很快的掛起了感激的笑容：“好，還真是謝謝玄醫了。”
    “客氣。”樂正靜不知何時到了門前。
    “這可不是客氣。”袁致之笑著，“你救的可是我父皇。”
    “不過，”袁致之話鋒一轉，“這麼多天下名醫都沒能治好父皇，玄醫可真是醫術高明，這短短的時間就治好了父皇，可真是神醫。”
    神醫的兩字拖的有些長，顯得有些意義不明。
    眾大臣臉色有那麼一瞬間不明。
    “大皇子想說什麼？”樂正靜挑明了問。
    袁致之微微一愣，表情不變，“我隻是覺得玄醫治療的太快了，畢竟是中毒，擔心有些餘毒未清。”
    “這可不會。”樂正靜似笑非笑的回答。
    “真的？”袁致之有些擔心的問。
    樂正靜看著他，咧嘴開口：“你是不是想說……怎麼跟喂了解藥似的呀？對不對？”
    樂正靜特意用了有點像是孩童般天真的語氣說話。
    袁致之臉上的笑緩緩地沉下，沒有說話，大臣麵麵相覷。
    “你是在質疑我的醫術，還是質疑…謹之？”
    袁致之麵無表情。
    樂正靜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大皇子，你那麼緊張…該不會，這個下毒的不會就是你吧？”
    大臣：……！
    玄醫你真敢說，還當著麵！
    袁致之臉色陰沉下來，“玄醫，你什麼意思！我怎麼會害父皇！自父皇昏迷是我找遍天下名醫來救治父皇的！”
    大臣對視一眼……這也是他們不懷疑袁致之的原因。
    樂正靜向前兩步，走到了袁謹之的傍邊，“這世間什麼毒都有，但是有種毒是所有平常人類都無法解決的。”
    聽到了人類兩字袁致之變了臉色，有些驚疑不定。
    “大皇兄。”袁謹之開口，袁致之看了過去，“你臉色不大好。”
    袁致之吸了口氣，勉強笑道，“謹之說笑了，我隻是突然想起謹之很幸運啊，玄醫都能請到。”
    樂正靜無語的看了眼袁致之，這是陣腳亂的，都前言不搭後語了。
    袁謹之默默的朝樂正靜移了一步，擋住了袁致之的目光。
    樂正靜拍拍袁謹之的肩膀，看向袁致之，“他確實很幸運。”
    “坦白說，我之所以願意來治療皇帝，是因為想收謹之為徒。”
    眾人包括袁謹之都是一愣，樂正靜暗暗鬆了口氣，終於把想收徒才來京城的計劃拉回了原路了。
    袁致之氣的牙疼，看了眼樂正靜，直接進了寢宮。
    大臣在門口唯諾半天，還是進入了寢殿。
    樂正靜在後麵看著袁致之的背影不動。
    袁謹之安靜的待在一邊，也不動不語。
    沒過一會，樂正靜就回過神了，起身就要回寢殿，身後袁謹之也跟上，樂正靜一愣，抬眼茫然的看著袁謹之。
    袁謹之沉默的對他笑了一下。
    ……
    樂正靜垂下頭，悶聲的快步進了寢殿。
    袁謹之站了一會，伸手在自己的衣襟處按了一下，那裏，如玉的佛像在陽光底下有中種琉璃的光芒在散發。
    袁謹之迷茫的低頭看了看佛像，為什麼在樂正靜抬頭看他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心裏溫暖的不像話。
    ……
    皇帝在傍晚的時候醒了，沒過一會就攔下了正要出宮的樂正靜。
    樂正靜伸手將懷裏的小狐狸放在了袁謹之懷裏，叮囑，“你把穆穆帶出去吧，要是問起就說我在皇宮就好了。”
    袁謹之看了他半天，憋出一句話，“你小心點。”
    “嗯。”樂正靜笑著點頭。
    目送袁謹之離開，樂正靜抬頭看了看皇宮開始亮起的燈光，嘴角笑意在陰影中若隱若現，快了…
    ……
    醒過來的皇帝也沒能變得年輕一點，隻是睜開眼的他不再顯得死氣沉沉。
    “先生請坐。”
    還是那個寢殿，隻是殿中除了他倆沒有其他人。
    樂正靜沒有矯情的坐下了，“皇上是有何事嗎？”
    皇帝見著樂正靜坐下，這才笑了笑，滿臉的皺紋細細的疊了起來，“我想讓先生陪我一段時間。”
    哦，怕再中毒…樂正靜理解的點頭同意了。
    皇帝有些高興，“那先生今晚住在乾泉宮的偏殿可以嗎？朕派人去打掃。”
    樂正靜點點頭，決心晚上去大皇子的寢宮看看。
    皇帝似乎隻是單純的想讓樂正靜保護他一段時間，在說完話就讓樂正靜下去休息了。
    樂正靜也不累，事實累這種感覺他好久沒有了，好像這些年東走走，西逛逛也沒什麼可累的事。
    樂正靜發呆似的坐在床上，正想著，就聽見了一句話，“你在幹什麼？”
    ……
    樂正靜眨眨眼，轉頭看向窗邊，蒙榭好奇的趴在了窗前，然後一個翻身進來了。
    “沒什麼。”樂正靜回了句，讓開了些，讓蒙榭也坐在了床邊，“你怎麼來了？”
    “哦，袁謹之帶著那個小狐狸回去了，我沒見著你就來看看。”蒙榭看看樂正靜沒出什麼事，就坐了下來，還從一邊的桌上拿了小點心開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