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夏末，原本滿山遍野的蒼綠也漸漸的染上層紅，我獨自走在連綿高大的深山峽穀中，一條溪流穿過，帶著山澗特有的清涼，偶爾的一聲鳥鳴搭配著溪流摩擦水底鵝卵石的聲音，更顯清幽。
    我蹲在河邊，畏畏縮縮的伸手碰碰涼水，沒有想象中刺骨的痛感，反而有種順滑柔潤的絲綢流過指尖的感覺，涼涼的滑滑的軟軟的，索性坐在溪邊的大石上，看著整條溪流在微薄的陽光下刪除孱弱的磷光，清澈的河流將藍天白雲倒映在水中，水的表麵還浮蕩著落花，顫巍巍地抖出一縷清香，親潤我的骨血。
    我微微眯了眼，仰頭看著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悄悄地對自己說一聲，生日快樂。
    今天，我二十五歲。
    今天我整整喜歡了他十二年。
    那年我初二。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我十三歲的生日，不巧也正逢期中考試。
    坐在第一排，我百無聊耐地轉著手裏的筆，等待著考試時間的來臨，突然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嚇我一跳。
    凝神細看，原來是我小學的同學，沒等我開口，他先略帶調侃的說：
    “喲，原來你就是上次的第一名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上次的考試我運氣不錯，所以考的也不錯。你也不錯嘛，第二名，怎麼，這次是不是立了誌要考個第一了？”
    他有些傲慢地抬抬下巴，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他表情那般無禮
    “年級高手這麼多，這次考個第二名就已經是僥幸了，哪裏敢奢望第一名？”
    離考試開始還有半小時，我沒有考前看書的習慣，自然樂得跟老同學聊聊天。
    十三四歲的男孩討論的最多的不是遊戲就是美女，即使是在彙聚了全年級最優秀學生的考場。
    他突然握拳捶捶我的手臂，衝我擠眉弄眼，
    “上次對你表白的那女孩長得真不錯，可惜了，你這個乖乖男不敢要。”
    沒等我開口，旁邊突然插進話
    “喲，表白？對我們的第一名，我怎麼不知道？”
    我轉頭看著這個半路來的話客（聊天人的意思），這一轉便是十二年的糾纏。
    清清爽爽的頭發，幹幹淨淨的衣服，白皙的臉龐，十分精致的五官，因為還沒有張開的原因臉部輪廓顯得很柔和，完美的簡直像一個天使。
    我對自己相貌十分自負，可是他卻讓我甘拜下風。
    人與人的第一次見麵，外貌的很重要。或許長得好就是你對他一見鍾情的原因。
    我們三個還談論了很多，可是具體內容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我唯一記得的就是他那張幹淨清俊的臉。
    那次考試，每豎排有八個座位，他是第九名，剛好坐我旁邊。從此我就喜歡上了九這個數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後來的中考，我的名次就是全縣第九，我一直堅信，這是他帶給我的幸運。
    從那以後，我開始秘密收集他的信息。
    他叫楊雨檀。
    更巧的，我和他就是隔壁班。
    那時的我雖然也知道同，性戀很奇怪，不，那是我根本不知道“同，性戀”這個詞，再遇上他之前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生。
    心底的恐懼最終還是不敵我對他的那份渴望，即使知道不對，還是不可自拔的瘋狂的喜歡上了他。
    我和他的第二次對話卻發生在兩年之後。那天是高中報到的日子。
    因為成績優異的原因，我被市裏的重點高中錄取。
    送走了爸爸媽媽，我一個人走在新學校的柏油馬路上，周遭的樹木花草修剪的精巧整齊，我一路欣賞，一路規劃我的高中生活。
    突然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而那熟悉的嗓音卻讓我的心也跟著顫抖。
    是他。
    “陳冬青？”
    他一麵小跑一麵跟我打招呼，走至我麵前隨意的拍拍我的肩膀，
    “嘿，真的是你，我看著背影像，原來真的是你。”
    我想忖度好笑容，可是麵部的肌肉卻僵硬無比。扭曲的表情，讓他擔憂的皺眉，
    “你沒事吧？”
    我知道我此時的形象一定醜得人神共憤，即使我本來有張不錯的臉。
    靠，好丟人。我趕緊悄悄吸了口氣，穩穩心神。
    “嗯，沒事。你也在這裏上學？”
    解除尷尬的最好方法就是轉移話題。
    果然，他聞言展顏一笑，那彎彎的眉眼，讓周圍陌生的一切都變得溫暖。
    “對，以後咱們就是老鄉了，還請多多關照。”
    說著就伸出他修長纖細的手。
    我回握，肌膚相貼的溫度快要灼傷我的靈魂。
    他走後，我一直站在原地，興奮得忘記了接下來要做的一切事情。
    一直以為，初中這兩年隻有我一個人傻傻的關注他，不曾想，原來原來，他也還記得我。
    他說，請多多關照。
    此後的一年裏，我們果然就像是已經熟識好久的朋友，見了麵會點頭微笑，或說句好久不見，更進一步的，我們還會拍拍對方的肩。
    每一次的遇見，都能讓我興奮一整天，甚至掛上一天的笑臉。我身邊的同桌都會利用這個時候讓我請客或幫忙跑腿，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的我不會拒絕。
    這樣美好的暗戀一直持續到我見到他和一個女生並肩攜手的那刻為止。
    某天的中午，我乘著午休溜出教室一個人跑到學校的荷花池散心，正值盛夏，滿池的荷花開得嬌豔，碩大片的荷葉堆滿了整個水塘，水中嬉戲的白天鵝（或者大白鴨？）時不時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偶爾的一陣涼風，讓走在岸邊的我愜意到不行。
    偷溜出來的除了我還有對麵的一對情侶，看得出來他們正在恩愛期，女生將頭靠在男生的肩膀上，男生摟著女孩的腰。
    我好笑的搖搖頭，對這種“偷，情”的行為嗤之以鼻，是不是禁忌的刺激的愛情來的更歡快更熱烈？
    可當我看清男孩的模樣時，我的笑容僵硬了。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是。。。楊雨檀。
    這次見麵簡直是我高中的轉折點。那天過後我的精神變得極度萎靡，成績下滑得很快，整天渾渾噩噩的，我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讀者看到這兒，或許會以為是我的誇張。
    不，不是。
    沒有經曆社會的我，生活裏除了學習以外，唯一的事情就是想他。
    當看清那張臉時，我有了一種世界塌了半邊的感覺，從此隻有日落再無日出。
    這樣的心緒持續了高二整整一年，如今的我將它稱作“黑色小青春”。
    或許老天爺終究也看不過頹廢的我，於是他又給了我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
    沒吃早飯的我乘著課間操的半小時，一個人踱著步慢悠悠的往小賣部走。樓梯的拐角處，一個身影堵住我的去路，我左走，他也跟著左走，我右走，他亦然。不耐煩的抬起頭，滿口的髒話已經含在嘴邊，可看見那人的臉，我卻隻能一把將其推開，瘋狂的跑下樓去。
    跑到電話亭旁邊時，他終於將我追上，拉住我的手。我隻是背對著他，無話可說。
    來往的人看著我兩拉拉扯扯，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些大膽的男生還發出怪叫。
    不知道現在的高中還是不是這樣，我們那時學校裏有很多拉拉也有很多gay友。
    我想他們是誤會了，可是這個想法卻讓我沒由來的開始臉紅。
    那種感覺我還記得，酸酸的，澀澀的，可是又很甜蜜，讓我至今回味無窮。
    “你最近怎麼了，為什麼我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我？”
    終於他按耐不住，開口問我。
    我依舊不言語，可是卻沒骨氣的想著他的嗓音變得渾厚了，沉沉的，卻很性感。
    “冬青？你究竟怎麼了？”
    他手上用了蠻勁兒，將我往他身邊一拉，我幾乎貼上他的胸膛。
    可是我依舊低著頭，不是還在生氣，而是我沒有勇氣抬頭看他。我想我的潛意識裏十分清楚，兩個男人，這樣，是不對的，甚至，是毀滅的。
    終究，他還是那個溫柔的他，輕輕拍拍我的肩膀，低頭在我耳邊低謂
    “今晚晚自習下了，我在荷花池邊等你。”
    “我不會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勇氣拒絕，或許是我隱隱感知，如果去了我守護多年的秘密就會被發現而我跟他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原來原來，我這麼在乎他，卑微到塵埃裏。。。。。。
    “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來為止。”
    說完他就撇下我一個人往教學樓裏去了。
    看著那個已經十分挺拔的背影，一種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
    我不知道，我跟他應該怎麼辦，或者說，我該拿他怎麼辦。
    整個晚自習我都心不在焉，去還是不去？不去，他真的會一直等嗎？如果去，他會說些什麼？
    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還是響了，我抬頭看著講台上的大鍾秒針一圈一圈的走，仿佛看見了這幾年我和他的點點滴滴。猛地閉了眼睛，吸一口氣，還是提腳前去赴約。
    夜色如水，清風徐過，滿池的荷花也跟著搖曳，一身白衣的他就站在一年前我站的位置等我。
    他雙手倚著欄杆，淡淡的月色讓他的臉印上瑩白的光，一如當年幹淨清秀的少年。
    我緩緩的走過去與他並肩而立，卻隻是定眼看著水池。
    良久，我隻能聽見水中青蛙啼叫與周圍垂柳上的蟬鳴。
    突然他轉身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我被這個動作嚇得六神無主魂不歸位，意識過來後，開始用力的推他。
    我掙紮，他用力。攪得整個天地都不得安寧。
    然而他畢竟不再是曾經那個柔和溫潤的男孩了，三年已經讓他變得英俊矯健，勇猛有力。
    他雙手一鉗，將我的手困在背後動彈不得。
    “幹什麼？”
    我十分不爽的開口，因為手被他勒得生疼。
    他卻隻是將頭埋在我的頸項，低低地開口
    “不要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麼肯定的語氣。
    我渾身一僵，放棄了掙紮。
    隻能低垂著頭，沮喪的開口
    “原來你都知道。”
    “嗯。”
    他點點頭，短短的頭發紮得我頸子上的皮膚生疼。
    “其實，我也。。。。。。”
    “不要說，不要說，求求你，不要說。”
    他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明明是我期待的答案。可是這一瞬間，我卻沒有勇氣來承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