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斯看著人群走遠了，隱晦地對著身後的崔判做了個手勢。
    少年緩步跟上衙門等候的人。
    沒有人發現，少年身邊如影隨形的青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
    “咚咚咚！咚咚咚！”
    縣官帶來的人用力地敲打著木門。
    急促的聲音過後，裏麵卻毫無動靜。
    縣官直接對著身後的人一個揮手，衙役們如魚貫出。
    須臾，一聲巨響，木門殘敗倒地。
    撲麵而來的，是紅得嬌豔如血的彼岸。
    即使木門濺起的塵土，也隻是讓它們稍稍扭動了一下腰肢。
    佝僂的身軀背對著眾人，站立在花叢之中，違和卻又理所當然。
    當官的人可是忙得很，直接招來一大群人，毫不留情地將人按倒在地。
    逼問道：“孩子現在在哪？”
    艾尼斯不著痕跡地微微皺眉，但很快又將思緒斂下。
    當官那麼多年，即使沒有吃過豬肉，他還是見過豬跑的。
    像這樣的地頭蛇，最忌諱的，便是強龍在自己地盤上耀武揚威。
    所以，當地事還是當地了為妙。
    他可不希望臨走前，還被人套麻袋！
    *
    最終，花婆婆依舊沒有說出孩子的所在。
    縣官魄力十足，吆喝著手下，就將整個宅子翻了個底朝天。
    幸運的是，一小隊搜查廚房的人，聽到了米缸裏傳來的細微聲響。
    原來老人在米缸下方挖了個地洞，米缸的下麵，鎮著的便是地洞的出口。
    小希被人找到時，精神還算好的。
    他母親抱著孩子喜極而泣，同時還不忘對老人罵上幾句。
    艾尼斯看得有趣，就差端盤糕點坐著看戲了。
    感覺身後多了個人，他輕聲問：“人找來了？”
    “嗯。”
    然而除了艾尼斯，在場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多了一個人。
    輕咳了聲，少年站起身來。
    縣官恭敬地行了個禮：“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艾尼斯伸手指了指院外：“似乎有人想要求見縣官大人。”
    眾人望去，待看清那人的麵目，都不由驚訝起來。
    “卡亞大人？！”
    可不就是卡亞嘛！
    隻是這位白袍牧師如今身上破舊，目光躲閃，硬生生多了絲陰鬱。
    卡亞目光在看向艾尼斯這邊時，肩膀一抖，連忙移開視線。
    這麼明顯的動作，讓少年不由挑了挑眉。
    縣官自認溫和地問道：“你找本官有何事？”
    隻是這微笑，卻讓他臉上的橫肉顯得有些猙獰。
    卡亞現在心中後悔得要死。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從他走上這條路時，就注定了他再無回頭路可走。
    想著來此之前發生的事情，卡亞心中一橫，低頭衝到縣官跟前，猛地跪下。
    “嘭”，一聲悶響，聽得在場的人膝蓋都有些隱隱作痛。
    縣官也是被嚇了一跳，剛想要伸手去扶人，卡亞淒慘的哭訴已經響起。
    “大人，我自知罪孽深重，隻盼著大人能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
    縣官剛聽到這句，就暗叫不好。
    隻是旁邊還坐著個艾尼斯，他就算急得直冒冷汗，也得擺著傾聽的樣子。
    *
    卡亞的話說完，整個院子都安靜至極。
    哪怕是最初有所猜測的艾尼斯，在聽到真相時，都不由瞠目結舌。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兒童失蹤案件。
    這一切，都是聖殿聯合村民自編自導的一場鬧劇！
    其實說是鬧劇，倒也不算準確。
    劇是給艾尼斯這位特使看的，兒童被賣，才是真真切切的。
    村子裏的人世世代代以紡織為生。
    在這善武的世界，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什麼賺錢行當。
    但是，有一天亞當斯拉夫來到村長家中。
    自那之後，這個貧窮落後的村子的命運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人們建起了庭院小樓，吃喝用度上，都上了數個檔次。
    然而與此同時，村裏的孩子卻越來越少。
    大家都心知肚明地保持著沉默，而聖殿卻迎來了一群又一群衣著華麗的貴族……
    *
    小希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他父母，跑到艾尼斯身後，抓著少年的衣袖，低頭不語。
    哪怕他的父母再三保證，他們並沒有賣掉孩子的意思。
    但有些信任，已經失去，便再難破鏡重圓了……
    本來一直安靜的老人突然狂笑起來，被人拉著，還一臉獰笑地瞪著村長夫婦：“沒有想到，你們也有今天，報應！哈哈！報應！”
    村長怒極：“別說得你有多高尚一樣！”
    就在他還想要說什麼，縣官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人，一團臭布直接塞進了老人的嘴中。
    村長也在縣官一個眼神中，熄了火。
    艾尼斯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隻是斂眉喝茶。
    *
    縣官上前一步：“大人，下官覺得這卡亞所言似乎……”
    “你覺得他說謊了？”
    艾尼斯並不意外男人會這樣問。
    被少年那雙如同可以看透一切的清亮瞧著，久經官場的男人也不由有些怯場。
    喉嚨經不住滾動了下：“大人，那亞當斯拉夫一直美名在外，似乎不是這般凶惡之徒……”
    艾尼斯揮揮手，打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說，亞當斯拉夫是被人指示的？是誰？朵拉斯拉夫……”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縣官，才慢條斯理補充完整：“還是，麥爾斯拉夫？”
    男人後背直冒冷汗，腳步都不由後退了步。
    艾尼斯瞟了他一眼，收回那審問犯人時用的眼神。
    “斯拉夫的當家隻有一個，若隻是魔法單修，自是無法服眾。但魔武雙修，且都等級不低，還有著眾多貴族和龐大錢財支持，坐穩一家之主，卻是輕而易舉。哪怕是……”
    少年抬頭看向縣官：“珠玉已經在前。”
    這下，縣官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大人，這老婆子該怎麼處理呀？”
    如果說之前縣官還把艾尼斯看做來玩家家的小孩，剛才被少年那樣一嚇，早就沒有那種心思了。
    他隻是收了亞當幾個錢。
    事發之前，根本毫無所知。
    哪怕是事後，還沒摸到門道，就被亞當支開了。
    如今被少年點通，心裏就是陣陣後怕。
    那亞當斯拉夫分明就是拉著他上了賊船。
    若是事情沒有暴露，他就是被人拿住了命根。
    若是暴露了，嗬，他這條命依舊得歸天！
    艾尼斯沒有讀心術，自然不知縣官那些小心思。
    拐賣兒童的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亞當想要從泥潭中出來，順便把他那位好哥哥拉下水。
    如果他的計劃順利的話，的確是可以一箭雙雕。
    而艾尼斯，則是他借刀之人。
    隻是，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這刀如果沒有借好，也是會有風險的……
    想到這裏，艾尼斯歎了口氣：“老人隻是兒童的中轉站，罪不至死。”
    縣官連連點頭，招來人將老人身上的鐵鎖解開。
    然而這活罪卻是難逃，正好礦山那邊缺個煮飯的人。
    因為要去追捕亞當，衙門這邊分不出人手，縣官便讓老人明天一早自行去衙門報到。
    他們倒是不怕老人畏罪潛逃或者直接自殺。
    一個老態龍鍾之人，一晚能跑到哪兒去？
    若是上吊自殺了，那就更簡單了。
    反正煮飯的人，又不是非得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