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灝亭便離開了客棧。
    臨走時他給客棧掌櫃留下了三錠金子，囑咐他把房裏的屍體好好埋葬了，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兀自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人迎風飄搖。
    “絕塵，我們得加快速度，你再堅持堅持，回去我給你喂最好的草料！”
    聽著絕塵奮力奔跑時傳來的粗重喘氣聲，李灝亭心疼地拍著它的腦袋安慰道。
    就在這樣的快馬加鞭之下，李少俠終於在七日後到達了若虛山下。
    徒步走到了半山腰，李灝亭將絕塵放遊，然後抬手吹了一聲嘹亮高亢的口哨，不一會兒，雲霧繚繞的山巔處傳來一聲轟隆的巨響，片刻後就有一道堅實厚重的黑金鐵鏈緩緩垂吊了下來直到他眼前。
    單手牢牢纏上鐵鏈，他丹田真氣凝聚，腳尖一點，身子就沿著山體迅速地垂直飛躍而上，仿佛腳下所踏的隻是平時普通的地麵。
    轉眼不過六彈指的功夫，他的身影就隱匿在了雲霧裏，再次出現時，李灝亭腳底使力再次騰空一躍，雙腳便穩穩地落於山間平地。
    “三師兄！”一聲歡快的叫喚傳來，李灝亭還未看清人影，那抹紅衣已經蹦進了懷中。
    李灝亭溫柔地拍了拍秋舞衣道：“小師妹這麼快就來接師哥了？”
    “呃，人家正好在那坡上研習《甘石星經》，打了個哈欠就看見師哥你啦！”
    秋舞衣搖擺著對方的手笑逐顏開道：“師哥不是說要離開好一陣子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嗯！回來有些事。懷峰在哪兒？百草堂麼？”
    “哦，他這幾日一直把自己關在他那個破草廬裏不知道在搞些什麼動靜呢。”
    李灝亭心想林師弟應該是在幫自己配製著“斷魂”的解藥，遂拍了拍秋舞衣的頭又寒暄了幾句就去往百草堂找去了。
    林懷峰自從收到了李灝亭傳給他的書信後已經不眠不休了幾個晝夜，所以當李灝亭看到那張頂著一對碩大熊貓眼的憔悴麵孔後，先是嚇了一跳，之後便一頓內疚。
    “三哥兒，”林懷峰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那個皇帝是怎麼惹到了苗域的人，‘斷魂’這種毒都應該是藏在他們部落裏最機密的地方，除非這是他們族長或長老的命令……”
    李灝亭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眉心道：“我是怕‘西漠’和‘東雲’都跟這事有牽扯，那兩個子毒是這兩個皇族才有能力配製的。”
    林懷峰顯得有點難以置信，“不可能吧！它們隔得這麼遠，難道會一起聯合起來對付天詔？我可從未聽過天詔曾經同時激怒過它們？”
    “西漠一直是天詔的宿敵，東雲雖然國小，卻也和北疆一樣，一直覬覦著雲江十三城，而且前些日子西漠王剛剛迎娶了東雲的三公主。”
    “……照三哥兒你的說法，西漠和東雲也許暗中要對天詔不利，可是苗域呢？苗域又怎麼跟他們搞在一起的？苗域的人不是幾乎不見於世人麼？”
    李灝亭的眼神黯了黯，輕聲慢言著：“他們……估計是為了奉家……”
    “奉家？”林懷峰一臉的好奇。
    “為了奉家的秘密吧……”
    看著對方那求知欲爆棚的眼神，李灝亭突然浮起一抹淡笑道：“師弟，師兄也隻是大概猜測而已，很多也是聽師父說的。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師父，他老人家可懂得多。”
    林懷峰一臉懷疑地看著他，表情有點不滿。
    李灝亭趕緊轉移著話題：“對了！你的解藥配出來沒有？”
    “這世上還沒有我搞不定的毒藥！你等著，待這最後的一味藥煎過三次後，我馬上就能幫你配好！”
    林懷峰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道。
    李灝亭聞言欣喜道：“師弟果然是華佗再世！我果然沒看錯！”
    “哼哼，那些自詡名醫的大多是虛名之輩，我若是下山……嘿嘿……”
    林懷峰樂顛顛地頂著李灝亭的肩膀道：“三哥兒，你去跟那老頭談談，讓我提前下山怎樣？”
    李灝亭雖是毫不懷疑林懷峰驚天的岐黃之術，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師父自有他的安排，你不要著急。”
    林懷峰隻能無奈地撇了撇嘴，懨懨地配藥去了。
    李灝亭不想打擾到他，便徑自離開往著若虛真人居住的小院緩步走去。
    一路上，他的思緒翻湧，層層剝開，時光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趙月華在彌留之際遣開了所有人，卻將幺子李灝亭留在了塌邊說著最後的遺言。
    沒有人知道那晚太師夫人同小小的李灝亭說了什麼，隻知道李灝亭呆在那個屋子裏一整天不聲不響不吃不喝任憑眾人如何叫喊拍門都毫無回應。
    李廷臻最後急得撞門而入，大家夥兒才發現了昏死過去的小人兒以及太師夫人那早就僵硬了的軀體。
    經過太醫的連夜治療，李灝亭終於醒轉過來，之後又是發了瘋般將自己鎖在了祠堂裏整整三個晝夜，待眾人再次將門板卸掉之後，那人隻是慢慢地從蒲團上站起來，對著李廷臻說了一句“我要跟那個人走”。
    那個人，是在趙月華逝去之日的前三天來到太師府門口的。
    “小少爺，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否願意拜我為師，跟我一起走？”
    李家小少爺眨巴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後嗤之以鼻道：
    “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拐賣小孩的壞人！快點走！不然我叫爹爹喊人把你抓起來了！”
    若虛真人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但須臾之後，他便一臉認真道：
    “三日後，我還會來這裏，小少爺你一定會跟我走的。”
    李灝亭不以為然。
    隻是，三日後，當太師府門再次打開時，李灝亭已經背著一個簡單的行囊，看著正站在前方不遠處鶴發白髯的老者，他才認知到一個詞——命數。
    “我，跟你走。”
    若虛真人淡淡笑著看著李灝亭，一派仙風道骨。
    “十二年後，你會回來的。”
    李灝亭並沒有再說話，那雙本是澄澈的雙眸透著一股不能抹去的堅定。
    若虛真人心中暗自歎著，因為他明白，那抹堅定的情感——叫做恨！